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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番外

  第1章

  在这个世界里,我即便走过每一个角落,经过每一道风景,看过每一种人,也不及遇上了你。

  ——《九月安然》

  筱露/文

  走针滴答滴答的行走在圆盘之中,寂寞有声。

  安亦静裹了裹睡衣,瞧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凌晨2:05分,她不由得打了个哈欠,慵懒的撇着眸子看向坐在对面穿戴整齐跟她形成鲜明对比的女人。

  相对于她刚躺下就被拎起来的起床气,沈青更是一整脸的恨铁不成钢。

  “青姐,你已经看了我一分多钟了。”安亦静摸了摸自己的脸,清浅一笑,“我知道我素颜也挺美,可你这么看,我会误会的。”

  沈青一口牙差点咬碎,她稳定了一下情绪依然无法缓解她这一脸的铁青,“凌晨12点你的电影首映,不到一个小时就爆出你打人的视频,你觉得明天的头条新闻应该怎么写?”

  “哦。”安亦静顺手抄起一旁矮几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烟,放下烟盒又拿起旁边的打火机,大拇指按下,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

  “哦。”沈青瞪大了眼睛声音蓦地高八度,言语间没有半分玩笑:“你还哦,你不是新人了,事情的严重性你不是不清楚。”

  安亦静确实不是新人,入行七年已久,十九岁凭借她的第一部作品轻松拿下最佳新人奖,最受大学生喜爱女演员等各种奖项,刚满二十岁就有了国民女神的美称,二十二岁拿了双料影后。

  不过,她绝对担得起这些称号和奖项。

  她貌美肤白魔鬼身材,浑身带着一股子与世无争的仙气,更气人的是人家演技还特别在线,以至于不少圈内外的男人想要上她,女人想要弄死她,再加上她这人似乎运气一直不错,遇事总能逢凶化吉,随之而来的是知名度更上一层楼,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

  而沈青是圈内知名的金牌经纪人,多少人高薪挖她,她都岿然不动,意志坚定的留在安亦静身边,对于她来说安亦静不只是工作伙伴,还是她极为看重的朋友。

  “知道。”安亦静吐了一口烟圈,懒洋洋的半靠在沙发里睨着沈青,安抚她,“又不是第一次,新片上映炒炒话题带动票房不是常事,紧张什么?好啦,我已经两天两夜没睡了,这事儿明天再说成吗?”

  说完她对着沈青勾了勾唇角,将只抽了两口的烟摁进烟灰缸里,交叠在一起的那一双白皙笔直的大长腿慢慢放下,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来往卧室方向走去,才刚走了两步突感眼前一花,再一睁眼定睛一看她的心脏蓦地漏跳半拍。

  安亦静不由自主的掐了掐手掌心,指甲陷进手心的嫩/肉里,很痛。

  这不是做梦,她比谁都确定。

  眼前的景物真实却又陌生,那是一座座沉睡在黑暗中绵延起伏的大山,她此刻置身于一栋漆黑的楼宇前,山风呼啸而至,头顶上方似乎是一面旗帜在空中飘扬,发出阵阵声响。

  清冷而令人恐惧,黑暗而令人心悸。

  倏然间,不远处一丝亮光渐渐吸引了安亦静的注意,那是来自一楼侧面的一间房,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颀长的身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瞪大眼睛盯着那抹身影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手指不受控制的蜷缩成拳头紧紧的握着,轻轻的抖着。

  怎么……又是那个身影。

  安亦静僵着身体鼓起勇气,亦步亦趋的想要走上前去看清那个总是突然出现却永远面色模糊的男人,就在这时,肩膀突然被重重的一拍,眼前一黑,她闭眼再睁开,场景一下子又回到了客厅里。

  “你发什么呆?叫你跟听不见似的。”沈青站在安亦静身旁,疑惑的睨着她,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神空洞失了神采。

  安亦静摇摇头,缓和了一下情绪这才开口:“没事。”

  沈青叹了一口气,“静静,这一次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给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动手打人了?”

  安亦静转身面向沈青,沈青的表情严肃而认真,她没有开玩笑,而是实实在在的质疑自己,她本是懒散的声音也倏然间变得冷冽起来:“我动手打了谁?”

  “郑佳尔。”

  “呵?我打她?”

  安亦静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不由得冷笑了起来,可是看沈青一脸的严肃,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走到沙发旁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手机,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开了微博界面。

  #安亦静打人#已经上了热搜,稳居第一,她点开看到一段视频,像素和角度看上去都是偷拍的,事发地点在化妆间,而里面只有她和郑佳尔两个人。

  视频里安亦静盛气凌人的指着郑佳尔大骂:“不要以为你做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就能博取别人的同情,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有我在的一天你永远别想有出头之日。”

  郑佳尔咬着嘴唇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盯着安亦静,用尽力气朝她吼了一句:“你已经什么都有了,你还想怎么样?”

  ‘啪’的一声,安亦静甩了郑佳尔一巴掌,她冷冷的一笑,“我什么都有了那是我的本事,而你如果还有自知之明的话,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视频结束在这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夜已深沉,窗外那初秋的凉风突然摇曳着树枝沙沙作响,像是在为刚才那一出戏鼓掌叫好。

  安亦静蓦地笑了,那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夺目耀人,没想到她终还是有被人成功陷害的一天。

  “那你相信我吗?”她问沈青。

  沈青睨着安亦静,她遇事永远是这么的冷静,那双澄澈的眸子里静无波澜,有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淡然,“你有时候是任性了点,我行我素了些,不过你的性格我还是了解的,可是我相信你没有用,要媒体大众相信你,要你的粉丝力挺你才行啊!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找我对戏,就这么简单。”

  这是三天前刚刚杀青的一场戏,郑佳尔是女二号,在戏里跟安亦静是对头。而戏外,这个新人一口一个静姐乖巧的不行,安亦静对她也很是照顾,她哪里做的不好也会提点,没想到千年道行一朝丧,竟然被个新人给套路了。

  沈青一听,明白了,这就是娱乐圈,一个不小心万劫不复,今天你还众星拱月,明天就可能跌入万丈深渊。

  “没想到那个郑佳尔来这么一招,既可以打压你,又可以利用网络的力量快速上/位,一箭双雕。”

  安亦静扯了扯嘴角,“始终还是我太小瞧了现在的新人。”

  沈青看安亦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都替她急,“你能不能稍微摆出一点紧张的样子呢?你知道什么叫做舆论杀人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次不好过关。”

  “我知道。”

  安亦静刚才看那个视频的后面一水的谩骂,各种难听的话都有,虽然料到会这样,可是真的看到了还是不敢继续看下去。

  公众人物失去公信度,后果光想想都可怕。

  “这两天你的通告都先放一放,别出门也别瞎回应,最重要的是别忍不住开小号跟人掐,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沈青唉声叹气的补充了一句:“之前拜神仪式你的香莫名其妙的灭了,我就知道会出事,果然是流年不利啊!”

  “你可从来不信这些迷信的东西。”安亦静看到一向聪慧淡定的沈青都按耐不住洪荒之力,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煞无介事的一笑。

  谁知道她的手却被沈青无情的拍开,她瞪了一眼安亦静,“你就这幅死样子吧,到时候看你怎么过关。”

  “不是交给你处理么?沈青是谁?那是能玩转娱乐圈的金牌经纪人。”

  “少来,现在给我个如来佛祖差不多。”

  安亦静看见沈青的模样,敛去了笑容,她现在所担心的可不是这件事。

  正如沈青所预想的一样,三天了,微博热搜只升不减,质疑安亦静的人越来越多,家门口公司门口全是记者,之前接的通告要求延期,洽谈的电影电视剧综艺节目全部搁置,仅仅三天,对这位国民女神粉转黑的不计其数。

  相反的是那位新人郑佳尔被各种同情各种圈粉,加上她确实长得不错,微博粉丝成倍上升,热搜瞬间排到第二位。

  沈青已经动用了一切关系,可是现在是网络时代,明星透明化,不是你随便找点人花点钱就能轻易摆平的,而且她还有个重大发现,那个郑佳尔背后有人,难怪这次的打人事件能一击即中。

  而另一边,安亦静身处一间白色的房间里,办公桌上摆着的一个台卡,上面写着精神科主任医师刘淼,台卡后面端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此时此刻他正目不转睛的睨着她,聆听着她的声音。

  “七年了,我明明已经没有任何症状,可是为什么前几天又开始出现那种幻觉?还有那个男人……”安亦静顿了顿,抬眸对上刘淼的眼睛:“我的病……是不是复发了?”

  “你最近的新闻我看了,作为公众人物精神压力大本来就很容易精神衰弱,而你明明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还偏偏要选择这样一个职业,我说的话你总是能当做耳边风。”刘淼无奈的摇着头,叹着气。

  安亦静一听,不由得笑了起来,“可我明明是进了这一行才不药而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了,你目前也只出现过一次,并不能说明什么,这段时间网上那些东西也就别去看,坚持锻炼,有机会的话倒是休息休息出去走走放松放松心情。”刘淼无奈的一笑,故作调侃模样,“哎,你这一回榕越找我居然是看病,人情冷暖啊……”

  “刘叔叔,我请您吃饭赔罪。”安亦静挑眉狡黠一笑。

  “算了,我还不想上头条。”刘淼连连摆手,噙着笑白了一眼安亦静,“还有,能不叫我刘叔叔吗?我有那么老吗?”

  “刘姥姥。”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就在这时,安亦静的手机响了,她毫不避忌的当着刘淼的面接通,沈青略显急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你在哪儿呢?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见一个老朋友,一会儿就回来。”安亦静说到老朋友的时候看了看刘淼,勾出一丝浅淡的笑容。

  “什么老朋友?”

  “你不认识。”

  沈青抑制住自己的火气,尽量保持平静,“呐,你现在认真听我说,郑佳尔的势力很大,我确实没想到她的后台那么硬,虽然我已经及时做出了回应和澄清,可是光她的水军就已经够我们烦的了,所以现在我给你两条路选。”

  安亦静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视线扫过楼下的花园,目光定格在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朋友身上,阳光下他的笑容干净而纯粹,身旁的护士拿着一本书似乎在给他讲故事。

  “说吧。”安亦静语气平淡。

  “秦先生,他……”

  “第二条路。”安亦静想都没想立刻打断。

  沈青叹了口气,“一个公益项目。”

  “什么公益项目?”

  “支教。”

  “支教?”安亦静复述了一遍,转身看向刘淼,对方也正因她的话而抬头睨着她,她背靠着窗台,阳光洒在她的头顶晕出一圈光晕,她慢慢的开口:“时间,地点。”

  沈青停顿了一下,说:“为期一个月,在四川凉山。”

  “不去。”

  第2章

  一道道细长的闪电划破长空,惊雷声震耳欲聋,明明前一刻还晴空万里,此时此刻早已是风云变幻。

  从榕越飞成都两个小时,成都转西昌六个多小时,西昌到昭觉县颠簸了四个多小时,一路上的沿途风景倒是很美,还有草原上成**奔驰的骏马,牛羊,一层层梯田,大片大片的绿,倒是让城市中人心生向往。

  终于,在晚上八点抵达了昭觉县城,随之而来的是大雨倾盆。

  安亦静坐在饭桌旁,看着这一桌子的肉,却一口都吃不下去。

  “静姐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吃点,这边气候不稳定,可千万别生病了。”助理桑叶有些担忧的看着安亦静。

  安亦静扫了一眼接待他们的冉**,顺着他看过去,围坐了大半桌的都是县教育局的领导们,就这么一直噙着笑睨着她,像在看珍稀动物一样。

  她略显无奈的颔了颔首,侧眸小声的在桑叶耳边嘀咕了一句:“我真是疯了才会答应沈青来这种地方。”

  “可是……”

  “好了,吃饭。”

  安亦静瞥了一眼桑叶,她知道这姑娘要说什么,想到这儿她更烦了。

  放下筷子端着酒杯喝了一口,咦,挺好喝,她打量了一下杯中酒,随即又喝了一口,转眸睨着窗外屋檐落下的雨串,思绪回到了几天前。

  当沈青告诉她要去凉山支教的公益项目以后,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刘医生倒是颇有兴致的听她发着牢骚,等她说完,刘医生却持相反意见,他觉得这是一个让安亦静放松心情的好办法,凉山虽然贫苦,但是民风淳朴,风景不错,特别是山里的空气犹如天然氧吧,建议她去,抛开别的不说,对身体是绝对有好处的。

  安亦静虽然有些动摇,可是也并不足以改变她的决定,她这个人,凡是下定决心的事除非是她自己,通常旁人是没有办法左右她的想法,就这是看上去对任何事都淡然处之,实际上轴起来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安倔强。

  沈青嘴皮子都要说破了,她依然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该吃吃,该喝喝,晒晒太阳看看书,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仿佛娱乐圈里那些个不小的震动跟她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只要沈青一提凉山,支教这些个字眼,她就会拉下美眸,送对方两个字——没门。

  而她为什么会突然想通了踏上远赴山区的行程呢?

  说句诡谲的话,她自己都不知道。

  一觉醒来人已经在飞机上,同行的只有助理桑叶,她问桑叶怎么回事,小姑娘说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决定。

  显然,安亦静有些不信。

  一下飞机她就给沈青打电话,谁知道沈青说是她自己同意的,还特别兴高采烈的说立刻就走,那一脸快乐幸福模样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就在那时,安亦静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

  这场雨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安亦静多贪了几杯头有些发晕,她放下酒杯对桑叶说:“房卡给我。”

  桑叶从包包里掏出房卡递给安亦静,有些担心的问:“静姐,你真的没事?”

  “没事,最多也就是水土不服,睡一觉就好了。”安亦静勾了勾嘴角,站起身来跟对面几个接待的领导们还有同行的几位支教老师敬了一杯酒,“不好意思,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了。”

  大家陆续起身,看见安亦静爽快的一口干,也纷纷干了手里的那杯酒,七嘴八舌的说着客套话,却只换来对方的一句,“明天见。”

  安亦静离开了以后,冉**用他那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桑叶:“安老师怎么了?都没怎么吃东西,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没有没有,她这是坐了一天的车累着了,吃不下。”桑叶连忙摆摆手。

  冉**他们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这可是第一次迎来这么出名的公众人物,并且还带来了这么多来自大城市的物品,这么大牌的明星支教活动,还真是破天荒遇上的头一遭。

  本来以为会来一**人,毕竟是明星,出入都是前呼后拥的,他们还特地提前准备好几桌接风酒,谁知道就来了两个小姑娘和一卡车文具书本。

  没想到这位漂亮的大明星为人清清淡淡,也没有什么架子,刚接到她们时还在纠结怎么称呼,而她直接跟他们说她是来当老师的,不是什么明星,就叫她安老师就好了。

  安了,这下终于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安亦静回到房间也睡不着,倚在窗户边睨着这个县城,黑暗里零星的灯光四散开来。

  雨布中,路边偶有撑伞的行人疾步行走,与斑斓的城市截然不同的大山城镇,不一样的泊油路,不一样的房屋,不一样的人,却让她莫名的生出一股熟悉感来。

  她回身去翻行李箱,从里面掏出相机,这是一台非常专业的徕卡相机,捧在手上又重新回到窗边,举起相机,不疾不徐的调试镜头,不知过了多久,纤细的食指终是按下了快门。

  眼前依然雨落不止,她抱着相机靠在窗边听着雨声,似乎能摒弃一切的烦恼,让人心神宁静,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咚咚咚’,耳边响起了敲门声。

  桑叶立在门口看见安亦静手里盘着相机,朝她柔柔一笑,“静姐。”

  “怎么不去休息?”她自己累了一天了,这孩子还要伺候她应该比她更累。

  “哦,我就看你刚刚空腹喝了不少酒,给你泡了杯蜂蜜水。”

  安亦静低眸瞥见桑叶手里捧着的保温杯,不由的一笑,转身随意往椅子上一躺,低头拨弄相机,嘴上却说:“一起喝吧。”

  桑叶甜甜的笑了起来,走过去把蜂蜜水倒出来递给安亦静。

  安亦静放下相机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这才抬头看向桑叶,问她:“你跟我多久了?”

  “两年。”桑叶回答。

  那个时候不是安亦静救了她,她可能早就沦落风尘,而不是被人羡慕能成为安亦静的助理。

  “嗯。”安亦静又喝了一口,继续开口:“叶子,人不能永远满足于现状,你也不可能一辈子跟着我。”

  桑叶一听笑容僵在脸上,蓦地蹲在安亦静面前,眸子里有光闪烁,语气有些紧张和害怕:“静姐,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安亦静安抚的拍拍桑叶的肩膀,“其实我可以让沈青给你安排其他工作,你不用跟着我。”

  “我就想跟着你,静姐。”桑叶一脸的恳求,水汪汪的大眼睛期盼的睨着安亦静。

  安亦静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第二天早晨,雨后初霁云开日出。

  安亦静坐上了白色小面包跟随队伍前往支教地点美托镇的拖勒小学,一路上就没有一块好路,全是黄泥巴烂路,加上昨夜的大雨,颠簸的整个人都要散架了,桑叶一直在注意插着耳机听音乐却面无表情的安亦静,就怕她性子一上来要求师傅开回去。

  意外的是这一路连一直忍着的桑叶都快受不了了,安亦静却异常的平静,不是闭目养神,就是看窗外的风景,一举一动都莫名的反常。

  拖勒小学坐落在大山之中,山路陡峭,小面包一路颠簸在崎岖的山路之中,开的小心翼翼,最后总算是停了下来,透过挡风玻璃抬眼望去,百里开外有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独树一帜的在空中飘扬,像是迎接他们的到来。

  大家陆续下车,安亦静跳下来一脚踩在黄泥巴路上,小白鞋瞬间变成了小泥巴鞋,与此同时被黄泥装扮的还有他们刚刚乘坐的那辆小白面,黄黑的稀泥给车身糊了个看不懂的抽象画作。

  她几不可察的皱了眉头。

  早已经在这等候多时的伍萨校长和两位老师一边招呼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边领着大家步行上山。

  伍萨校长一路上陪着主角安亦静热络的聊着,说不到两句就感谢一下,再说两句又感谢,走了大概有几分钟,感谢的话至少说了不下二十次。

  然而,安亦静却全然心不在焉,注意力全部都在自己的鞋子上,最终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校长,询问:“学校的休息室在哪里?

  伍萨校长是典型的彝族汉子,热情好客,黝黑脸上噙着的笑容瞬间蒙怔了一下,然后对安亦静说:“一会儿到了我就带你去。”

  终于,他们走进了拖勒小学,站在空旷的操场上,稚嫩而清亮的声音从前方的教学楼里传了出来,孩子们在背九九乘法口诀表。

  其他支教老师脸上带着笑容,立在原地聆听着。

  伍萨校长看见大家驻足原地,笑容不但灿烂还带着一股子的崇敬,“这是我们林老师在给孩子们上数学课。”

  众人点点头,望向声音来源的那间教室。

  “校长,休息室。”安亦静提醒伍萨校长。

  与此同时,下课铃声响起,孩子们欢乐的笑声蔓延开来。

  伍萨校长一拍脑门儿,笑了起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立刻带你去。”

  伍萨校长领着安亦静走到侧楼的一间木门面前,推开门,一边往里走进去一边说:“这是我们老师的办公室,也是休息室,就这么一间,地方简陋,安老师你别介意。”

  安亦静环顾了一圈这个所谓的会议室,休息室,说是简陋还真是抬举,就几张破木椅子加上几张掉漆的木桌子组成,排列倒是整齐,桌子上摞着一些破旧的书本,她随意走到一张桌子跟前,伸出食指在上面划了一下,还算干净。

  她转身对伍萨校长说:“校长你忙你的吧,我在这休息一会。”

  “好的好的,那我就先出去了。”

  “谢谢。”

  安亦静坐在一张看上去最整洁的椅子上,桑叶打开行李箱拿出一双运动鞋,蹲在安亦静伸手要去脱她的鞋子。

  “桑叶。”安亦静收回脚低头睨着小姑娘,对她说:“怎么说都不听,你是我的助理,不是奴才。”

  “可是青姐说……”

  “她说什么你听着就行,不用照做,明白?”

  桑叶点点头:“我明白。”

  安亦静看着桑叶的样子,知道她没法明白,也不是第一次教她了,她弯下腰拖鞋换鞋,动作流畅,系好鞋带满意的把双腿伸直,摆了摆脚,干净,满意。

  桑叶伸手去拿脏鞋子,听见安亦静对她说:“扔了吧。”

  “哦。”桑叶拿出一个袋子把鞋子装好,然后把行李箱拉上,对安亦静说:“那我们出去吧?”

  安亦静收回了长腿,站起身来这才看见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块玻璃,玻璃下面压着各种合照,合照里的孩子们笑的特别灿烂,虽然穿着朴实,甚至于可以用残旧来形容,可是从他们的笑容里能看出他们由心散发出来的快乐。

  一一看去,其中一张照片里的一个男人,一眼便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人站在最边上,五官立体,面容俊美,眸色深沉如海,他的笑容极浅,浅到若有似无,明明格格不入,却又毫无违和感。

  “这地方竟然还有帅哥?”安亦静暗自呢喃,眸子从未离开过那人的脸,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第3章

  天边的骄阳渐渐升高,透过窗花倾洒在玻璃片上,反射出夺目的光。

  “静姐。”桑叶人已经走到了门口,一转身就看见站在原地盯着她眼前桌面上看的入神的安亦静,不由得开口喊了一声。

  安亦静回过神来,慢慢的抬起眸子,嘴角勾了勾,朝着桑叶微微一笑,对她说:“走吧。”

  桑叶点点头,立在原地等着安亦静走了过来,看她走出了休息室的大门,这才拖着行李箱跟在她的后面。

  学校其实并不大,独独一栋教学楼前那空旷的平地都是操场,操场中间是旗台,旗台下方便是水泥地跑道和篮球场。

  此时此刻,安亦静背着手特别闲适的漫步在这空旷的操场上,左看看右瞧瞧,抬头看去除了山还是山,那一望无际的是葱翠绿油,却叫人心旷神怡。

  刘医生那话说的对,这里的空气特别好,确实是天然氧吧。

  桑叶跟在安亦静的身边,时不时地侧眸瞟一眼对方,安亦静走起路来像是饭后散步般的悠闲。

  她暗自笑了笑,当了两年助理,在娱乐圈也见过了不少的大小明星,说不上熟络也是打过交道相处过的,说句大实话,她的静姐可真是这圈子里的一股清流,与众不同。

  “小安老师。”从不远处朝安亦静走来的是跟她们一同过来支教的小穆老师。

  这个小穆老师是辽宁人,典型的东北大妞,说起话来跟宋小宝似的,在成都汇合时一见到安亦静,恨不得一把老泪纵横,激动的紧紧握住她的手说了句:“艾玛,我老喜欢你了,这次终于见着活的了,我真是死都瞑目了耶。”

  安亦静当时只有一个想法,以后有机会把她介绍给宋小宝当搭档,绝配。

  “嗯?”安亦静站定看着朝她跑来的小穆老师,轻轻的应了一声。

  小穆老师跑到安亦静面前笑着说:“走吧,大家都在等你。”

  “等我干嘛?”安亦静睨着眼前的东北大妞,开口询问。

  “当然是跟孩子们见面咯。”小穆老师朝安亦静眨了眨眼睛,眼睛不大却笑的灿烂,耀眼。

  安亦静点点头,跟着小穆老师一起往教学楼走去,上了楼梯,伍萨校长等人正站在楼道处攀谈着,看见安亦静上来了便迎了上来。

  “孩子们在上自习课,咱们进去吧?”伍萨校长似是征询安亦静的意见。

  安亦静点点头,“好啊。”

  伍萨校长领着大家往其中一间教室走去,教室里十分的安静,几个人络绎不绝的走了进去,引起了孩子们的注意,大家都纷纷的抬起了头,用那一双双明亮而又纯粹的眸子打量着鱼贯而入的男男女女们。

  “同学们。”伍萨校长走到讲台上,笑容亲切的望着讲台下那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伸开左臂手掌向上,手尖面向教室门口的安亦静:“这位就是你们新来的小安老师了。”

  孩子们齐刷刷的目光扫向了安亦静,她的手肘被撞了一下,一转头是桑青示意她上去的眼神,她轻轻的咳了咳,双手插着裤兜走上了讲台,想都没想就随便招呼一句:“嗨,你们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桑青不由的咳了起来,引起了安亦静的侧目。

  只见小姑娘旁若无人的手舞足蹈,指着她插在裤兜里的手,自己也在自顾自的做把手拿出来的动作,又把食指放在嘴角往上拉,嘴巴无声的蠕动,眼睛还在不住的眨着,整套动作滑稽又好笑。

  没想到啊,一向嚅嚅啮啮,乖巧听话的桑叶其实也可以是滑稽演员的可造之材。

  安亦静被成功逗笑,估计桑叶这丫头是被沈青洗了脑,有时候一举一动还真跟沈青有几分相似。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把手拿出来交握放在身前,站直,柔柔的噙着笑容望着讲台下一双双渴望的小眼神,“同学们好,我叫安亦静,你们可以叫我小安老师,希望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们能合作愉快,谢谢。”

  桑叶一听差点要给姑奶奶跪了,怎么就是不按她之前给她的台词说呢?

  果然,孩子们却全部看着她愣住了,没有什么反应。

  气氛微妙,略显尴尬。

  半响,伍萨校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鼓掌,孩子们看到校长鼓掌这才跟着拍起了小手,给予了欢迎的掌声。

  “如果你觉得跟孩子们是合作关系,那你并不适合留在这里。”声音来源于后门处。

  大家寻声纷纷看过去,阳光洒在后门空地上,颀长的身影落在阳光里,男人乌黑的短发上泛着光晕,帅气的脸上却是严肃而冷漠的表情,那双黑眸深邃而漠然,分毫不差的落在讲桌前那女人的脸上。

  “林老师,你言重了。”伍萨校长赶紧对安亦静赔着笑脸,“林老师就喜欢开玩笑,安老师你别在意。”

  “校长,我没开玩笑,我就一句话……”这位林老师大步走到讲台下,跟安亦静的目光平视,语气平淡却迫人,“如果你是来作秀的,请你离开。”

  “如果我说不呢?”安亦静不疾不徐的抬了抬眸子,手掌微微撑着讲桌破旧的边缘,慵懒至极。

  就一眼,她就认出了他,是那个照片里的男人。

  四目相对,一个在讲台上,一个在讲台下,一个懒洋洋,一个冷冰冰。

  那是一种势均力敌的眼神交流,也是一种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孩子们看的认真,大人们看的谨慎。

  最终

  “你……出来。”林老师冷漠的撂下一句,转身就走。

  安亦静睨着林老师走出教室门的背影,挺有意思的一笑,也不着急,双手自然插兜,迈着悠闲的步子跟了出去。

  “他们认识吗?”桑叶和伍萨校长同时开口询问对方。

  两人又同时摇头,默契的回答:“不认识吧。”

  一**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脑袋,大小皆懵逼。

  安亦静走到操场上,看到旗台旁的男人长身而立,背打的很直,挺拔如松,哪怕只是简单的白t恤,休闲裤,也能看出他很好的身材,这是长期锻炼出来的衣架子。

  地上,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嗯,这个逼装的,她给满分。

  “签名?合照?”安亦静走到他身边,踩在他的影子上,侧眸睨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颚,言语间带着调笑,“你想吸引我的注意,不就是为了这些。”

  “安亦静,你又想玩什么?”林然的语气虽然平淡却又有一种几不可察的嘲弄意味。

  安亦静踢了一脚脚边的石子,好笑的说:“林老师,我可不是来玩的。”

  林然转过身,他很高,能帮眼前的人遮住刺眼的太阳光,可他的声音永远都是毫无起伏的冷淡,“回去当你的大明星,这里不是你的游乐场。”

  说完,他转身就走,不留余地。

  “我也想,不过现在骑虎难下。”安亦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大不小,刚好能听得清楚。

  “……”林然停下脚步,不再前行。

  安亦静见此情形追了上去,挡在他面前,抬起头看向他,不得不说这张脸绝不输娱乐圈呼风唤雨的男明星们,她想了想,继续开口:“所以,不管你有什么想法这一个月内都忍忍,我没有什么与人为敌的德行。”

  “……”依然沉默。

  安亦静看对方一直沉默的睨着她,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不知所措感,她清了清嗓子,继续,“你好,我没教过孩子,以后还请多指教。”

  她伸出右手看向对方,嘴角上扬,淡出一丝弧度,不疾不徐的等待着对方急不可耐的回握她的手。

  然而,没有预想的急不可耐。

  “嗯。”安亦静抬了抬眉脚,不服输的继续开口问:“你叫什么?”

  林然本是无视的神情因为他这句话神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淡然的脸上多了些许冷冽,语气也由冷漠变得冰冷,“你问我的……名字?”

  “不该问吗?”安亦静的手被晾在半空很久,这么看来,似乎对方并没有要跟她握手的打算,她顺势把手抬到额头,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再把手放下插裤兜里以作掩饰。

  林然突然冷冷一笑,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女人,走了一步,蓦地停下脚步,与她并排,留下一句:“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

  话并没有说完,他与她擦肩而过,便扬长而去。

  安亦静特么一蒙,一如既往什么?最讨厌说话说一半。

  她转身想要问回去,可惜,操场上早已不见他的踪影。

  第4章

  中午,伍萨校长为了招待远道而来客人,据说把过年才舍得吃的食物都弄上了桌,饭桌上老师们坐了一桌,这一顿虽说是欢迎,其实也是践行,迎来了新的老师就代表旧的老师支教时间已经到了,要准备离开了。

  支教不易,而去到偏远的大山里支教就更加需要勇气。

  大山里环境恶劣,资源匮乏,长支教师少之又少,短支教师呆的时间又短,所以长期缺乏教师成了山区学校最大的特点。

  新旧交替,大多数又都是年轻人,很快一桌的人就纷纷聊开了,虽然没有山珍海味,却依旧其乐融融,笑语不断。

  唯独,没有见到他。

  “对了,怎么没看见林老师?”安亦静突然开口,对于之前的事她还耿耿于怀着呢。

  伍萨校长顿了顿,略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安亦静,这之前还剑拔弩张的,怎么这会还问起对方来了?

  “林老师说他有事,不过来了。”

  安亦静颔首一笑,心中暗自腹诽:这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事,总是不待见她呗。

  想想还真是可笑,她安亦静,国民女神,粉丝千万,竟然被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村老师不待见,不过下一刻她就平复了心情,何必跟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夫一般见识,不过就是帅一点,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拿着筷子含在嘴里,看上去很随意的问了一句:“对了,那个林老师叫什么?”

  “林然。”其中一个年轻的男老师似乎终于找到了接话点,鼓起了勇气,兴奋的有些不能自已,狭长的眸子里隐约泛着泪光,就这么痴呆的看着安亦静傻笑,“林老师叫林然,我呢叫吴忌,我我……我可喜欢您……嗯……您演的戏了,没想到您居然能来这支教,我简直觉得是在做梦,哦不,是做梦都没想到。”

  “您还真是童言无忌。”安亦静无语的一笑,倏然间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吴忌,不确定的说:“林……然?”

  “对对对,林然,双目林,自然的然。”吴忌有问必答。

  所以,安亦静没有听错,是叫林然。

  “林老师真的很好,大老远从榕越那么好的地方来,感觉他也挺忙的,可是每年还是会经常抽空过来,出钱出力帮助学校和孩子们,说实话这些年没有林老师可能也就没有拖勒小学了。”伍萨校长长叹一声,感慨万千,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他是榕越人?”安亦静抓住了重点。

  “对呀,榕越离我们这儿得多远啊,林老师从没喊过辛苦。”伍萨校长点点头,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安亦静问:“说起来,小安老师你这次也从榕越过来的,难道你也是榕越人?”

  安亦静突然沉默了,笑容渐渐敛了去,思绪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她生在榕越,长在榕越,却有家胜似无家,她到底算哪门子的榕越人?

  “小安老师?”校长唤了一声走神的安亦静。

  桑叶轻轻的拍了拍安亦静的手臂,这才让她回过神来。

  “嗯?”安亦静扫了一眼其他人,都神色各异的看着她。

  伍萨校长睨着安亦静,关心道:“小安老师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没事,我很好。”安亦静勾了勾嘴角,对全部停下筷子的众人说:“吃饭吃饭。”

  话音一落,大家这才继续动起了筷子。

  桑叶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脑袋,她跟着安亦静两年了,她很清楚安亦静不是八卦别人的那种人,难可是今天她的话明显多了不少。

  “静姐,你该不会是……”桑叶低声询问。

  “不是。”安亦静瞥了一眼桑叶,立即打断,她知道这姑娘又在胡思乱想了。

  桑叶默默的点点头,轻声‘哦’了一下,凑近安亦静对她说:“静姐,青姐再三提醒你千万别忘了此行的目的,你到这里来的消息她早就放出去了,一定会有狗仔跟来的,所以要时刻保持形象,还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成败在此一举……”

  “叶子。”安亦静看向桑叶,打断了她,她当然知道沈青做事不留余地的坏毛病,要不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学什么不好,学会了沈青的唠叨。”

  “我……”桑叶一时语塞。

  “饱了。”安亦静放下筷子,看向众人:“大家慢吃,我去转转。”

  桑叶也随即起身,被安亦静摁回椅子上,“你吃饭,我自己走走。”

  看着安亦静的离去的背影,桑叶突然想起了沈青面对这样的安亦静,总会不受控制的送她三个字:臭德行。

  安亦静真是百无聊赖的四处瞎逛,逛到了一间房子旁,听见里面有孩子说话嬉笑的声音,她走到窗户处,倚在旁边透过窗户看进去,原来是食堂,孩子们正准备吃饭。

  这个食堂看上去很是简陋,就是一张张木桌子拼成一排一排的长桌,总共有三排,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瓷碗,有的有饭菜,有的还没有,而那个在给他们盛饭的人不正是校长口中有事林然吗?

  原来有事是有这个事,一股挫败感莫名的油然而生,说不出个中滋味。

  安亦静就这么立在窗框旁静静的看着,看着他噙着微笑给孩子们盛好饭,然后自己也跟孩子们坐在一起。

  呵,原来会笑。

  他说:“悯农。”

  孩子们齐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念完了诗,看着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白米粥和土豆丝,孩子们吃的又认真又香。

  安亦静默默的转身,往前走了两步,从衣服包里摸出了烟和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就夹在手指里,任凭烟蒂落在地上。

  她烦躁的时候喜欢点一支。

  手指间的半截香烟不知何时被夺走,眼前是男人的冷脸,冷而俊。

  “这里是学校。”警告声。

  “我知道。”

  “你是来当老师的。”并不想承认。

  “嗯。”

  “真是好榜样。”语带讥讽。

  安亦静完全没在意对方的教训,而是鸡同鸭讲,“原来你叫林然?”

  “又玩什么?”林然冷冷的看着她。

  安亦静从兜里摸出打火机一开一合的把玩着,澄澈的眸子里有一种说不清道道不明的笑意。

  “你是榕越人?”她问。

  “……”

  “我也是。”她继续。

  “……”依然沉默。

  “那你认识梁浅吗?”

  凉山的气候昼夜温差比较大,虽然早晚已经有了秋天的凉意,可是到了中午阳光笔直的打在大地上,夏日的热度被激发了出来。

  此时此刻,被阳光直射的两个人额角都不受控制的渗出了些许汗丝。

  “……”林然一直没说话,深眸看着安亦静,淡淡的却毫不掩饰的。

  “认不认识,你倒是给句话。”作为名人的安亦静早就习惯被人盯着看,可是这一次,面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注视,她却莫名其妙的不自在起来。

  “不认识。”林然移开了眼眸,算是回答。

  安亦静显然不信,又再确定的问一次,“真不认识?”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林然语气不耐。

  “哦。”

  安亦静穿的是两件套运动装,背上已经有些濡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也没有继续留下被太阳烘烤的理由,随手将打火机塞回兜里转身往教学楼那边走去。

  林然睨着那越走越远的窈窕背影,深海般清冷的眸底划过一丝自嘲,星火般消失不见。

  “林老师,你在看什么呢?”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扯了扯林然的衣角,黑黝黝的皮肤下有一双澄亮的眸子。

  “没看什么。”林然嘴角微微上翘,笑容也变得温和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头发,语气严肃却又带着温柔,“这么快就吃完饭了?”

  小姑娘放开林然的衣角,往后退了退,随即心虚的点点头:“嗯嗯,吃完了。”

  林然眼疾手快的抓住小姑娘的胳膊,伸手从她宽大的衣摆处扯下一个小布包,打开摊在彼此的眼前,质问她:“那你告诉林老师,这是什么?”

  “我,我想留给弟弟吃。”小姑娘咬了咬有些脱皮的嘴唇,如实告知。

  “你把这个拿回去给你弟弟吃的时候,食物已经坏了臭了,不能吃了,到头来你饿着肚子,你弟弟也不能吃,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林然睨着小姑娘,不是责备而是耐心教导。

  小姑娘盯着林然手里的袋子,憋着嘴巴,说:“林老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林然露出了笑脸,站起身来拉着小姑娘的小手对她说:“走,吃饭去。”

  第5章

  午后的阳光炙热且干燥,安亦静脱了外套捆在细腰上往回走,刚好遇见了四处找她的桑叶,说是伍萨校长要带她去宿舍。

  伍萨校长早已在宿舍楼前面的空地处等她们,说其他人都按安排好了,就差安亦静还没有看过自己的宿舍,他一边带两人过去一边对安亦静说:“其他老师都是两人或四人一间,我们特意为小安老师你安排的一人间。”

  安亦静说了声谢谢,看向桑叶问她:“你呢?”

  桑叶回答:“我就在你隔壁,跟小穆老师一间房。”

  “嗯。”

  不过她也清楚,不管是几人间,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是真当眼见为实了,她还是不由不感叹一声:这环境还真是突破她的想象。

  宿舍楼就在教学楼的侧面,只有两层,安亦静的房间在一楼,这是一间几平米的小方屋子,水泥地上不少的裂痕四散开来,一架木头单人床,铺着白色的蚊帐,床的旁边是同款掉漆木头桌子,门口侧面上方牵着一条绳子一直到窗户,绳子下方有个木头架子,两层的架子上都放着一个盆子,架子的旁边是水瓶。

  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小安老师你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让人去镇上买回来。”伍萨校长一直在打量安亦静的表情,看她脸上也没什么明显的情绪,便开口问道。

  有洁癖的安亦静能说满意吗?

  显然不能,可是如今形式不同,她目前的情况不由人,不管怎么都好,就一个月,忍忍便过去了。

  “不用了,我自己也带的有生活用品。”安亦静指了指自己的行李,继续对伍萨校长说道:“校长您忙您的,我收拾收拾。”

  伍萨校长笑着摆摆手,“没关系,我帮你。”

  安亦静走到伍萨校长面前,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对他说:“我真的没什么需要帮助的,再说了,我还有桑叶帮我,您去忙吧。”

  “那……”伍萨校长看见桑叶已经开始帮安亦静收拾东西了,也就不再坚持了,“那好,我就不打扰了,收拾好了休息休息。”

  “好。”安亦静突然想起了给孩子带来的东西,于是叫住准备离开的伍萨校长,“对了校长,下午我想把给孩子们的东西发给他们。”

  伍萨校长转身对安亦静点了点头,笑着说:“好的好的,我去安排。”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应该的。”伍萨校长说完就风一般的走了出去,看得出来挺着急。

  桑叶帮安亦静把行李收拾好,一起身看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搬着一张椅子坐在门口。

  光晕下,她靠在椅背上,右腿懒懒的搭在左腿上架着,右手捏着手机搭在腿上,眼睛却是看向远方的,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静姐,收拾好了。”桑叶走过去对安亦静说道。

  安亦静蓦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语气都带着绝望,“叶子,你知道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吗?”

  “嗯?”桑叶想了想,回答:“是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安亦静摇摇头。

  叶子一拍手,“我知道了,是天与地,飞鸟与鱼的距离。”

  安亦静抬头看了一眼桑叶,蓦的一笑,“还挺文艺,不对。”

  “那是?”桑叶的大脑在极速运转,表情明显蒙圈,不太确定的说:“两个人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安亦静还是摇头。

  桑叶挠了挠头发,败下阵来,“静姐你公布答案吧。”

  安亦静长叹一口气,把手机举在面前,语气里藏着几不可察的忧伤,“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是手机在这里,网络却不知去了哪里。”

  桑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甜甜的笑脸上一双弯弯的眼睛像月牙,原来绕了一圈是上不了网啊!

  “大山里会阻隔电波,电波微弱当然不会有信号啦,信号都没有哪里来的网络。”

  “……”安亦静不说话,盯着桑叶看,看的她浑身上下都毛毛的。

  “其实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聊到这了,静姐你不在当然不知道。”桑叶老实交代。

  安亦静死的心都有了,现代人可以不吃不喝,但是绝对不能没有网络,这是要她的命的节奏啊!

  桑叶见安亦静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继续笑,一边笑一边对她说:“听说操场上的旗台那边有信号,静姐,你……”

  椅子上安亦静貌似踩了风火轮,一眨眼人已经不见了……

  到了下午,校长召集了学校的全体学生到操场集合,领取安亦静带来的文具和衣服鞋子,所有老师都在帮忙分发给孩子们。

  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书本纸笔还有服饰,孩子们都显得异常的兴奋,宝贝似得抱在怀里摸了又摸,兴许是知道这些东西是那位漂亮的小安老师带来的,纷纷跑到安亦静面前用彝语跟她说个没完。

  安亦静被孩子们围的是水泄不通,又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加上这些孩子一身脏兮兮的,她想要避开又不能露出出嫌弃的表情,因为冉**带着人来录像了,她还得演戏,那一种无所适从的模样还真是很少有。

  镜头里的安亦静,少了平日里的浅淡疏离,除了难道的平易近人,倒是多了几分有趣。

  “小安老师,笑一笑。”小穆老师也拿起照相机对准安亦静和孩子们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安亦静实在是受不了了,见摄像师去拍摄其他孩子和老师了,她立即笑着一边鸡同鸭讲,一边想要扒开孩子们,却没有成功。

  “桑叶。”无奈下,她对帮忙发东西的小助理喊了一声。

  桑叶一听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安亦静跑过去,“静姐,什么事?”

  “找一个会彝语的老师过来,快点。”

  “哦,好的。”

  毋庸置疑,桑叶确实是一个非常听话懂事且有能力又有眼力劲儿的助理,她找到的救星是林然,显然林然也没料到桑叶要她帮个忙是帮安亦静的忙。

  “林老师,救命。”安亦静现在已经顾不得之前跟林然的不愉快,只要此刻能解救她,就算是有深仇大恨也可以暂时忘记,因为那一股股让人受不了的味儿已经让她濒临死亡边缘。

  林然看见安亦静脸都白了,于是走上前去用彝语跟孩子们说了几句,孩子们看了看安亦静又看了看林然,开心的笑着跑开了。

  安亦静撑着旁边一块大石头坐下,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捂着胸口顺了顺气,这才抬起头看向林然。

  毫无意外,依然是一张冷漠的脸。

  可是明明看见他刚才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会笑的,跟孩子在一起的时候还笑的很开心,就连跟桑叶说话时也偶尔噙着笑容,为什么到了他这里永远是一副冰块脸?

  作为国民女神的她,挫败感一波一波的袭来,难道是她变丑了吗?

  “他们只是想要谢谢你而已。”林然看安亦静木纳的睨着他,对她解释了孩子的意图。

  安亦静摆摆手,“不对,我觉得他们想要了我的命。”

  “所以我说了你根本不适合留在这里。”林然语带讥诮。

  “呵,说的我特想留下来似的。”安亦静死不服输。

  “林老师,小安老师看这里。”小穆老师的相机对准了两人“别拍。”

  林然和安亦静很是默契的举手制止,可惜为时已晚,‘咔嚓’声连响两次,他们俩被迫同框,却谁都没有笑容。

  小穆老师走过来想要给两人欣赏一下她的作品,一边走一边叨叨:“虽然你们没笑,不过真的很自然,人长得好看就是幸福,怎么照都美的冒泡。”

  人行至了两人面前,两人却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把可怜的小穆老师晾在了原地。

  “厕所在哪儿?”安亦静问桑叶,说起来她从上午到现在都没去过厕所,水土不服的居然影响到了生理系统,悲哀。

  桑叶也没去过,最终问了一个老师,两人这才寻着路线走了过去。

  “啊……”

  引起所有人注意的是高分贝的尖叫,随即看见两个落荒而逃的姑娘,花容失色的从某处跑了出来,脸色惨白。

  一个蹲在地上干呕,另一个在拍她的背,给她顺顺气。

  大家看着两人的模样赶紧走了过去,七嘴八舌的问:“怎么了?”

  蹲在地上的安亦静已经说不话来,桑叶睨着大家,指了指某处,断断续续的说:“厕……厕所……”

  “厕所怎么了?”伍萨校长疑惑的问道。

  桑叶一边扶着安亦静,一边皱着眉,“那些白色的蠕动的东西该不会是?”

  “是蛆。”林然回答的云淡风轻,像是谈论天气。

  “呕……”安亦静一听更加受不了了,干呕的越发厉害。

  其实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就是恶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亦静这才慢慢的站起身来,一转眼余光瞥见林然那俊朗的容颜,淡漠的神色下明明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瞪了对方一眼,笑你妹。

  分发完东西,也到了吃晚餐的时间了,伍萨校长让孩子们先回宿舍放好东西,然后去食堂吃饭,本是热闹的操场一下子变得冷清寂静起来。

  太阳的余温渐渐降下,夕阳的残影笼罩着大山的层层轮廓,像是披上了一层金纱,红旗飘飘,旗杆旁边倚靠着的漂亮姑娘,长发随风飞扬,恣意又潇洒。

  安亦静举着手机在耳边,三句不离本行。

  “我要回去。”

  第6章

  日落西山,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像是姑娘羞红了的笑脸。

  林然吃过晚饭绕过教学楼,不经意间转眼瞥旗台上的女人,她双手插兜站立在那儿,如一棵柳树纤细柔软,她的黑发飘散,像柳枝轻抚河岸,她仰着头望着天,那背影隐隐透着秋的萧瑟,散发着孤单与寂寞。

  在他的印象中的,她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一面,像是要与世隔绝似的。

  而他,鬼使神差的,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叶子,我说了不吃了,别烦我。”安亦静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头也没回的开口说道。

  “……”林然立在她身后没有说话。

  半响,安亦静见身后没有了声音,有些奇怪的转身,一掀眼眸就对上那双深邃而清冷的双眸。

  一秒,两秒,三秒,心中默默的数着,舌头像是被谁拉扯着,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转身,站定,放在裤兜里的双手紧紧的握住,最终只吐出了几个字,“看笑话来了?”

  林然心中冷笑,果然说不出什么好话,他走到她旁边与她并肩,语气淡淡的回答她:“嗯。”

  “你还真坦白。”安亦静把手伸出裤兜转而伸进衣服兜里,摸出烟盒,熟练的从里面拿出一只叼在嘴上,另一只手一边去摸打火机一边含糊不清的继续说道:“笑话看完了就走人。”

  嘴上的香烟被扯掉,手上的烟盒被抢夺,林然默默的把烟装进烟盒,骨节分明的手指把这一动作做的恰到好处,行云流水,哪像是抢过来的,分明就是自己的一样。

  “我说过这里是学校。”林然把烟盒揣进裤兜,看都不看安亦静一眼。

  “还给我。”这是最后一包,买都买不到。

  林然无动于衷,像是在教育孩子似的口吻,毫不留情,“没收。”

  安亦静转身,抬起头睨着林然,嘴角微微一翘,抬起头撩了一把头发,露出细长白皙的颈脖,如一只高傲的天鹅,一步一步的靠近林然,一贯慵懒淡然的容颜此刻随着眸色渐深,变得勾人心魂起来。

  她往前一步,林然就默不出声的退后一步,不慌不忙,看她表演,她又往前一步,他再退一步。

  远远望去,火红的霞光似乎成了一束追光映照在那简陋的旗台上,而那旗台上面的男女跳起了欢快的恰恰。

  安亦静趁机伸手去摸林然的裤兜,却被噙住了手,她脸上绽开笑容,靠近林然,声音轻柔如水却带着魅惑,“林然,你喜欢我,对吗?”

  林然脸上的神色一顿,睨着安亦静绝美的笑容蓦地失了神,手上的力道也渐渐的消失了。

  安亦静趁机逃脱对方的束缚,眼疾手快的伸进他的裤兜里,把烟盒摸了出来,退后一大步与之保持安全距离,晃着手里的战利品以示主权。

  “你输了。”安亦静说。

  林然这才回过神来,脸色蓦地冷了好几度,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愠怒,“很好玩是吗?”

  从一见面就一直保持着一副生人勿进模样的林老师,竟然因为她的挑逗生气了?

  安亦静无语外加挫败的看着他,她可是堂堂的国民女神,影后啊!得有多少男人想排着队被她挑逗一番,而这个男人竟然因为她的挑逗给出这种反应,还是个男人吗?

  下一秒,她灵光一现,好像秒懂了。

  “你不会是gay吧?”安亦静微微歪着头上下来回的打量着林然,现在但凡好看的男人都出柜了,这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多半也是,末了她还接了一句:“放心,我不会歧视你的,像你这样的朋友我其实有很多。”

  “神经病。”林然撂下一句,跳下旗台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安亦静不自觉的笑了笑,抽出一支烟,想了想又装了回去,将烟盒装回到衣服兜里,不疾不徐的走下旗台。

  天色已黑,桑叶走到安亦静房间门口看她靠在床头在看书,也不知道是进去好还是待会进去的好。

  “上哪儿去了?”安亦静的眸子从书里抬了起来,看了看桑叶又回到了书里去。

  桑叶走了进去,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捧在手上,去买这个了。

  安亦静放下书,坐了起来睨着桑叶手上那个圆的敞口的东西,有些哭笑不得,“痰盂?”

  桑叶点点头,语带为难,“我跟小吴老师去镇上转了好久,找不到便盆,只有这个。”

  “我宁愿便秘。”安亦静站起身来,穿上衣服继续对桑叶说:“放下,跟我走。”

  桑叶听话的把痰盂放下,然后跟在安亦静的身后走了出去。

  安亦静领着桑叶走到宿舍楼最边上的一间空屋门口停下脚步,问:“这里弄个厕所如何?”

  黑黝黝一片,桑叶探着头看了看,什么也看不清,安亦静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里一照,里面堆放了一些杂物,浓浓的霉味儿袭来,有些让人难以忍受。

  虽说如此,这间房还挺大,做卫生间绰绰有余。

  “好是好,可是谁来弄啊?”桑叶疑惑的睨着安亦静。

  “谁来弄我不管,总之沈青答应了我明天派人来就行了。”安亦静关掉手机灯光,转身慢慢的走着。

  桑叶跟在安亦静旁边,还有问题,“就算是要修建卫生间也需要时间吧?排管,防水测试什么的加上安装什么的,我想至少也要一个礼拜吧?咱们总不可能一个礼拜不上厕所吧?”

  安亦静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桑叶,脸上明显带着点嫌弃,“明天找人把那个厕所弄干净,多少钱都行,这个礼拜少吃点,少上点厕所,坚持一下就有厕所用了。”

  “这也行?”桑叶简直对安亦静的举动言语叹为观止,控制生理排泄,这都说的出来。

  “嗯。”安亦静点点头:“也没有别的办法,沈青不让我回去。”

  桑叶有些纳闷儿了,这什么时候安亦静这么听青姐的话了,不太像她的作风啊!

  安亦静瞥了一眼有些魂游太虚的桑叶,想起之前上网看见各大媒体都爆出了关于她支教的消息,还有她下午给孩子们分发礼物的视频和图片,她知道狗仔已经跟来了。

  “回去了,明天要给那些孩子们上课了。”

  “哦。”桑叶觉得安亦静有些反常,说起上课略显兴奋,不想了,跟着安亦静往回走。

  一走回去就看到林然提着水瓶从她隔壁那间屋走出来,一抬眼就看到安亦静和桑叶,他的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林老师打开水啊?”桑叶朝林然礼貌的问了问。

  林然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随即转身扬长而去。

  “哎,你说你是不是热恋去贴冷屁股?”安亦静无语的白了一眼桑叶,小姑娘可真没眼力劲儿。

  桑叶看安亦静一副不待见的表情,不由得一笑,“其实林老师挺好的,虽然性格冷冰冰的,不过对那些孩子是真的好。”

  “……”安亦静用眼神扫射桑叶,想看出一点儿端倪来。

  “静姐你别乱想啊!”桑叶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一个人要是能对孩子和老人好,那他的心地一定是善良的。”

  安亦静没说话,双手抱胸转眸睨着那个远去的颀长的背影,突然间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

  夜已深,圆月高挂天际,泛出莹莹白光,星辰闪烁,像是每一个隐没在其中的生命俯瞰着世界,守护着这静谧的座座大山。

  灯光早已熄灭,老师和孩子们都在已进入了梦乡。

  安亦静睡不惯硬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数绵羊,没用。

  ,没用。

  索性起来运动,遭到了隔壁的投诉。

  林然敲响他的门,冷言冷语,“你不睡也别影响别人。”

  安亦静想怼回去,结果人家长腿一迈,只回他一个隔壁关门的声音,有些用力。

  安亦静靠在门边,喃喃自语:“冷面人还挺有脾气。”

  说完关上了门,坐在床边,还是睡不着,蓦地想起之前冉**他们送她的酒,赶紧拿出来开了一瓶直接对着瓶子吹。

  灯光下,桌子上摆了一个空瓶子,床上瘫倒一个红脸美人。

  闹钟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林然翻了个身,睡得迷迷糊糊的觉得脸上痒痒的,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摸了摸脸,继续睡。

  没一会儿,他感觉嘴唇被什么划过,软软甜甜糯糯的,不像是做梦,特别的真实。

  意识到这一点,他蓦地睁开眼睛。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林然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看,他的心蓦地一顿,背脊一凉,鼓起勇气摸出手机按开,微弱的亮光映照着一张女人的脸。

  他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按开野营灯,顺手抄起枕头下的瑞士军刀,定睛一看,恨不得给对方一刀。

  “安亦静,你有病啊?”

  彩蛋

  旗台上

  我望着她熟悉的笑脸,她一步一步的逼近我,身体里有一种惊天动地的声音在刺激我的耳膜,我的大脑停止运作。

  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响亮。

  心,似乎不受控制的拼命乱跳。

  她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迷人,勾魂摄魄。

  我心里的声音越发的响亮。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你在我面前总是噙着灿烂如花的笑容,追着我,烦着我,永远不觉得累,正如那一年秋风扫落叶,你那灿烂的一笑,问我是否喜欢你一样……

  可笑的是,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你演的戏,我不管你是真的忘了我,还是假装不记得我。

  从这一刻起,都不再重要。

  因为,我决定……忘了你。

  第7章

  凌晨三点,万物沉睡,黑压压的一片,山风刮着树叶沙沙作响,刮着草丛摇摇晃晃,刮着红旗哗哗作响,刮着孩子们进入梦乡。

  静谧中,一盏柔灯骤然亮起。

  林然蹲坐在床上,咬牙切齿的瞪着安亦静,气急败坏的朝着她低吼:“安亦静,你有病啊?”

  “我很好。”安亦静漂亮的脸蛋噙着开心的笑容,且一步一步的走向林然,那莹莹眸光里闪着光华,“好的不能再好了。”

  “喝酒了?”林然闻到安亦静身上一股酒香味儿,脸上还泛着红晕,眼中流光溢彩,明显很有问题。

  安亦静走到床边毫避忌的一屁股就坐在了床边,依然笑着睨着林然,眼神闪烁的点点头,声音不似白天的慵懒和淡漠,显得异常乖巧还有点魅惑,“嗯,喝了。”

  林然把手里的军刀合上收了回去,然后伸手扒开挡在床边的女人,随即跳下了床,再转身拽起安亦静的胳膊把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嗓音因浓浓夜色和突如其来的惊吓,有些不自然的沙哑,“喝醉了就回去睡,别在我这儿瞎捣乱。”

  “可是,我没有醉啊!”安亦静调皮的一转身,就这么如一堵软墙挡在了林然的面前,顺势想要贴上去,却被林然伸出的一根手指点在她的额头上阻止了,两人被迫与之保持了绝对安全的距离。

  “你到底想怎么样?”林然觉得此时此刻的安亦静非常对劲,跟白天那个处处跟她作对的安亦静判若两人。

  说她酒后胡来人看起来还算清醒,说她清醒又非常的不正常,总之就是诡异,出奇的诡异。

  安亦静伸手拉开额头上的食指,转而拉着这只手,十指相扣,低着头对他的手又是摸又是捏,脸上还摆出一副久违了的微笑,说:“唔,还是这么好看,真怀念。”

  林然见安亦静还把~玩起他的手来了,立即如触电般的收回了手,他稍稍暗自调整了气息,缓和了一下情绪,这才冷静的问她:“你怎么进来的?”

  安亦静凝视着林然良久,这才移开眸子打量起这屋子来,看了一圈抬头瞥见了晾衣绳,上面洗了一排的衣裤。

  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另一条晾衣绳上的……内~裤。

  她转身赤~裸裸的盯着林然的……某个部位,喜笑颜开,“唔,看来是强壮了不少呢。”

  林然被安亦静明目张胆的盯人战略搞得浑身不自在,那双大眼睛里毫不避忌的隐藏着暗示/性的神色。

  他赶紧大步上前,一把就将晾衣绳上的内裤扯了下来,随手扔进一旁的洗衣盆里。

  转身,双手环胸,语气都变得严厉起来,“我问你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走进来的。”

  “门是锁了的,你怎么走进来?”

  “门没锁。”

  “不可能。”

  安亦静肯定的,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脸的诚恳,“真没锁。”

  林然一时语塞,回想起之前出去警告这个女人扰人清梦时,再回来好像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锁门了,一想到到这儿,他暗自闭了一下眸子,不禁懊恼不已。

  “出去。”林然冷言厉色。

  安亦静抿了抿嘴唇,抬起头走向林然,神色柔媚,笑容娇俏,“你变凶了。”

  林然沉了一口气,直接拽着安亦静拉开门往隔壁走,推开隔壁的门,一眼就看见桌子上的空酒瓶,不禁讽刺的一笑,把她丢了进去。

  临走前甩下一句话,带着掩饰不住的愠怒,“这么能耐,怎么不喝死你。”

  “你舍不得。”身后是女人得意的浅笑。

  林然见安亦静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实在是无语,伸手关上门,把两人隔绝在这扇门的两端。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屋子关门落锁,确定打不开这门了,这才重新躺回到床上。

  可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柔软的触感挥散不去,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丫头趁着黑暗,借着酒兴确实吻了他。

  他又翻了个身,烦死了,被玩弄过一次就够了,他决不允许再有第二次。

  哪知道?

  林然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掷地有声的跳动着。

  夜伴着那颗跳动的心,夜不再寂寞,心不再平静。

  隔壁,安亦静也躺在了床上,咬着手指甲莫名的就笑了起来,刚开始她还不确定,直到她真真切切的摸到了亲到了,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又拥有了这个身体。

  哪怕只能在晚上,不,晚上多美好啊!

  “林然,就让我们把七年前没做完的事做完吧。”她坐起来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继续说:“我帮助过你,你也应该帮助我,对吗?你怎么越长越好看了?”

  另一边,林然莫名的打了个喷嚏。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了进来,安亦静慢慢的睁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头很重也很痛,她坐了起来,看见桌子上的酒瓶,这才懊恼的大呼了一口气,就不该贪杯,搞得就像这一夜没睡似的。

  当然,这一夜没睡的何止她一人,林然顶着一脸倦容拉开门,刚好撞上打水经过的吴忌。

  吴忌左看看右瞧瞧,摸了摸下巴,蓦地笑了起来,“林老师你昨晚偷牛去了呀?”

  “怎么了?”林然不明所以的问吴忌。

  吴忌指了指林然的双眼,继续笑着说:“很少看到你有黑眼圈的,今天终于得以相见,昨晚没睡好?”

  林然无语,这吴老师不愧是教语文的。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安亦静一边活动着肩颈一边走了出来。

  “小安老师早啊。”吴忌睨着安亦静看,头发有些凌乱,脸上不施粉黛还带着倦容,穿着简单休闲,整个人懒懒散散的。

  即便如此,却依然是那么的美。

  “吴老师早。”安亦静随意的朝吴忌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林然看了看吴忌,又看了看安亦静,前者眼睛放着光全部在后者身上,后者却还是一副你随便看不要客气的模样。

  “吴老师,今天的晨读该你守是吗?”他走到吴忌面前,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吴忌把目光投回到林然的身上,对他点点头,说:“对呀,今天该我。”

  林然满意且小幅度的点了一下头,对吴忌说:“嗯,时间好像快要到了。”

  “哦哦,那我要抓紧时间了。”吴忌提起水瓶,一边快步走一边对林然和安亦静说:“小安老师,林老师我们一会儿见。”

  吴忌离开了以后,林然不由自主的瞥向安亦静,看她准备回屋这才叫住她:“安亦静。”

  安亦静闭了闭眼睁开,显然是有点不乐意的转身看向朝她走过来的林然,说:“林老师不是一大清早又想教育我吧?”

  “酒醒了?”林然嗓音低沉而清淡,毫无起伏,显然不是关心。

  “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安亦静显然对于林然的不挤兑她而感到奇怪,不过她也清楚那口吻那表情也绝不是关心。

  倒像是……质问。

  可是,她看向林然,见对方依然神色如常,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喝了酒?她甚至暗自闻了闻自己,并没有酒味啊!

  林然冷冷一笑,“所以,你还记得你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吗?”

  安亦静蓦地瞪大眼睛,看林然的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而她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我?”安亦静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置信,可是就这么一刹那,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如果是犯病的话,那就真的有可能了。

  “对。”林然双手环胸,睨着安亦静,又吐出一个字,“你。”

  安亦静一个脑袋两个大,她怎么能闯进别人的房间,最重要的还是眼前这个冷面人的房间,这让她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你也说我喝了酒,断片儿了。”

  “断片儿了?”林然走近安亦静,低着眼眸看向对方,语带讽刺:“那你牵我,摸我,吻我也跟着断片了?”

  安亦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怎么能做出这么混蛋的事,对象还是这个她口口声声不屑的乡村男人。

  “我有吗?”此刻不装傻更待何时?

  “……”林然就这么盯着安亦静不说话,眸色深沉如海,眸底似乎有一个强大的漩涡要将她吸附进去。

  安亦静不自觉的清了清嗓子,气势明显弱了下来,可还得撑住。

  她说:“其实……我有梦游症。”

  林然嘴角微微上钩,神色如常,那面上的意思显而易见。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第8章

  清晨,有阳光的地方会铺洒一片艳阳,可是又像是调皮孩子那张阴晴不定的笑脸,忽隐忽现,时有时无。

  林然和安亦静此时此刻面面相觑,谁也不啃声的保持着盯人战术。

  而那一抹阳光淡淡的洒落在两人的身上,为此情此景此时此人平添一份别样的美感,这样简单而好看的画面谁也不会觉得刺眼,正如他们两人,宛若一副看似朴实,实则暗藏精彩的画作。

  “静姐早,林老师早。”桑叶不知道何时冒了出来,挥挥手跟两人打起了招呼,可是定睛一看心里不由得暗暗揪了一把,这两人不会一大清早又怼上了吧?

  很显然两人是真的没听见桑叶对他们打的招呼,依然一动不动的睨着对方,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一个是懒散心虚,一个却冷漠逼迫,似乎都想要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很可惜谁都没能成功。

  桑叶无可奈何的唉声叹气,她家静姐向来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是那种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盖的主,就算真撞见别人在背后说她的坏话,说的再怎么难听她都好像不那么在意,甚至于她还会走过去对别人一笑置之,再来一句‘你们继续’,然后无视别人那五彩斑斓的脸,离去。

  可是这一次,连桑叶自己也没弄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从昨天到今天,似乎两人一见面就有一种让人很迷惘的气场,那种气场叫做——上辈子有仇。

  桑叶又暗自长叹一口气,随即朝两人走了过去。

  她绽开笑颜,深怕眼前的这一幕被不知隐藏在何处的狗仔队拍到,又不知道会被写成什么样,她家静姐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招黑了,否则真的就是咸鱼,翻不了身了。

  于是,她故意打破了这种尴尬而诡异的气氛,走到安亦静身边对她说:“静姐,你今天还要给孩子们上课,可别忘了。”

  安亦静这才把眸子转向桑叶,看样子确实是忘了,“上课?我有课?什么课?”

  “有啊,静姐,你不会是忘记了吧?”桑叶觉得自己怎么越来看不懂安亦静这个老祖宗了,昨天一说起上课还兴高采烈的高兴不已,此时此刻居然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天说的话。

  “没忘记。”安亦静偷偷瞥了一眼林然,继续睨着桑叶,沉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了。”

  桑叶点头如捣蒜,低声询问:“静姐你是不是应该先去打理一下你自己,差不多时间就到时间去给孩子们上课了。”

  安亦静颔了颔首,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然就率先开口了,语气依然平淡毫无起伏,“想好了再回答我。”

  说完,他就转身往自己的屋里走去,安亦静和桑叶站在原地看着林然转身离去的背影,神色各异。

  “想好什么?”桑叶抓住了林然留下的那句话的重点,疑惑的问安亦静,“是要回答他什么问题吗?”

  安亦静大吐了一口气,随即也转身往自己屋里走,桑叶却不肯罢休的跟在安亦静的身后进了屋,她甜美的声音就在安亦静耳边响起,“静姐,你跟林老师有什么交易吗?”

  “什么时候成狗仔了?哪儿那么多问题,去,帮我打一瓶开水去。”屋里是安亦静指示的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吃过了早餐,伍萨校长适时的出现在安亦静和桑叶的面前,对于总是神出鬼没的伍萨校长,安亦静倒是挺佩服他的,因为他真的是无处不在。

  “小安老师,今天安排了你的课,你看你第一次给孩子们上课,打算上些什么呢?”伍萨校长还真是不遗余力的当好他的校长,对每一个老师和孩子都是问候了再次问候,询问了再次询问,孜孜不倦,绝不嫌烦。

  安亦静没有当过老师,也没有教过书,对于伍萨校长突于其来的疑问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对伍萨校长说:“嗯,我知道了,第一次给孩子们上课还是先互相认识吧,不用那么着急。”

  伍萨校长呵呵的笑了笑,点点头,“还是小安老师想的周到,我都忘了这难忘的第一课应该怎么上了。”

  “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找校长你讨论的,不用担心。”不就是教孩子吗?虽然没有当老师的经验,难道还没有人与人之间交往的经验了?

  再说了,这一帮不过是没有见过市面的毛孩子们,有什么好担心害怕紧张的。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相当之骨感。

  上课铃声已经打响很久了,朗朗的读书声伴随着……乱糟糟的嘈杂声响彻教学楼。

  吵闹声渐长,竟然掩盖住了读书的声音。

  伍萨校长循声而来刚好撞见同样循声而来的林然。

  “怎么回事?”伍萨校长黑黝的脸上带着些许焦急。

  林然倒是像看透了一切似的,伸手指了指前方的路,不疾不徐的开口:“应该是那边。”

  所谓的那边只有一间教室,而那间教室是伍萨校长亲自领着安亦静进去的,他记得他离开的时候孩子们都还非常乖巧的坐在位置上。

  怎么就一会功夫,居然闹成这样?

  林然勾了勾嘴角,拍了拍伍萨校长的肩膀,一边准备迈步往那间教室方向走去,一边说:“看看吧!”

  伍萨校长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林然,他侧脸沉着,线条紧绷流畅,俊脸平静淡然,明明没什么情绪,怎么就觉得他透着一股几不可察的幸灾乐祸呢?

  他转眸看向前方,紧跟着林然,刚才一定是他眼花想多了,林老师从来就不是那种看人笑话的人,他特别乐意,也非常有耐心的帮助新来的支教老师。

  两人行至教室后门就听见里面乱糟糟的打闹声,他们走到窗户边透过窗户看见教室里的孩子们都在玩闹,却没有看到安亦静在哪里,伍萨校长看向林然,后者也不明所以,迈着大长腿往前门走去。

  教室里,孩子们各玩各的,玩的是不亦乐乎,而他们的小安老师却特别悠闲的坐在后门的椅子上听着音乐看着书,俨然一副置身事外,与我无关的模样。

  林然一看,火蹭蹭的就上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一把把安亦静的耳机扯了下来。

  被突如其来扯掉耳机的安亦静把眼睛从书里移出来的时候,先看到的是立在自己旁边两条大长腿,顺着长腿往上看,那张熟悉俊冷的脸上那双深眸死死的盯着她。

  安亦静本是倚靠在椅背上的,因为居高临下的感觉让她感到压抑,所以她坐直了身子,歪着头看向林然,问:“下课了?”

  “你觉得呢?”林然语带讥诮,面容依然冷漠。

  安亦静看了看孩子们,又看了看林然,把手上的书一合,直接站了起来,对林然说:“哦,那我就不耽误你上课了。”

  说完她把椅子往旁边一拉,顺手拉开后门准备走出去。

  “安……亦……静。”身后是男人的严厉的吼声,不止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安亦静,也让闹哄哄的课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伍萨见状赶紧上前去,林老师他是了解的,虽然为人向来对什么都好说话,可是一旦面对孩子问题原则就都来了,而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发生,看样子林老师是真的火了。

  安亦静转身抬了抬眸子,看向林然,完全无视了对方的怒气,还问他:“林老师你还有什么事?如果是早上的问题,我想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林然冷声问,声音蓦地提高。

  “林老师你这是明知故问。”安亦静好笑的回答。

  显然安亦静的态度让林然非常的上火,他当时以为是安亦静搞不定这些孩子,会手忙脚乱,结果进来一看,她哪里是搞不定这些孩子,压根就没打算管这些孩子,没打算要上课,支教,她到底是来支哪门子的教。

  “……”林然沉了口气,在孩子们的面前再生气也要忍住,可是他那双眼刀恨不得劈死安亦静。

  伍萨校长也是第一次见林然发这么大的火,赶紧走过来劝了一句,“林老师,孩子们都在呢。”

  林然看向伍萨校长,因为他的话脸色要稍稍缓和一点,不过依然很冷,他对伍萨校长说:“校长,这里先交给我,你带她出去。”

  “好的好的。”伍萨校长点点头,走到安亦静身边对她说:“小安老师,我们先出去吧。”

  安亦静看得出林然是真的在发火,只是一直隐忍着,混了娱乐圈这么多年,这点眼力劲儿她还是有的,不过,说实话,她真不知道那个奇怪的男人到底在气什么,想到这里,她不禁冷笑起来,这里的人都奇葩,奇葩的学生,奇葩的老师。

  离开教室的路上,伍萨校长忍不住询问:“小安老师,你怎么不上课自己看起了书来。”

  安亦静看了看伍萨校长,说起话来觉得自己挺有理由的,“我已经介绍了我自己,他们也知道我是谁了,至于这些孩子们一时半会儿我也记不住,所以我就让他们放松放松,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课堂要有课堂的纪律啊,小安老师。”伍萨校长一听都有些无语了。

  “我知道,可是压迫孩子们学习并不好,他们应该放飞天性才对啊。”安亦静依然觉得自己没有问题,末了还补充一句:“你看那个林老师,吼一吼孩子们吓得立刻不敢说话了,这样是不好的,孩子们会有阴影的。”

  伍萨校长站定转身睨着安亦静,认真的对她说:“你知不知道这些孩子们能在这里上学,林老师废了多大的功夫。”

  “……”安亦静不明所以,沉默的看向伍萨校长。

  “大山里的孩子不比镇上的孩子,更加比不上城里的孩子。”伍萨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都变得低沉郑重起来,“如果没有林老师的坚持,这些孩子根本没有上学的机会,你知道这些机会对于这些大山里的孩子们来说有多么的珍贵。”

  第9章

  安亦静站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眼睛却是看向在操场上奔跑玩乐的孩子们,而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伍萨校长苦口婆心的跟她说了不少。

  他说:“这里的孩子有一部分是留守儿童,还有一些是住在几公里以外的深山之中,大部分都是少数民族,大人们觉得孩子上不上学其实并不重要,反而是在家里干农活,煮饭照顾老人小孩更为要紧,随着时间的推移,等他们到了一定的年龄,男孩子就会出去打工,而女孩子基本上就该嫁人,然后他们的孩子又会重复这样的人生。而且,这种情况并不止出现在凉山地区,云贵川,广西新疆等等,还有很多很多我们或许听都没怎么听说过的地方,其实都存在着这样严峻的情况,在那些地方,文盲根本算不上个什么,对于他们而言,他们是从一出生直到死亡都没能走出过他们所生活的那座大山,也从未亲眼得见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的大多么的美好。小安老师,你所见到的不过只是冰山一角,更重要的是大家多看到的这冰山一角,远远比我所说的很多地方都要好得太多太多了。”

  伍萨校说完不由的长叹了一口气,蓦地忆起了几年前,随即又不由得感叹,“其实啊在拖勒小学没有成立之前,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孩子们,还有一些已经到镇上上初中的孩子们,他们啊,本来应该早早的就接受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可是却一个都没有能来上学,成天满山跑,说他们是人类还不如说他们是这大山中的猴子。后来,是林老师带领了一帮志愿者加上教育部门的领导的大力支持,以及一些企业还有社会上的爱心人士的捐助,慢慢建成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所拖勒小学,学生也是从十个慢慢增加到二十三十个,才到现在的近百人,都是林然和志愿者们攀山越岭,挨家挨户去劝说来的。”

  他还说:“林老师其实就是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他从来不提自己到底是做什么的,可是一开始看他的言谈举止就觉得他不可能是我们这里的人,果然后来听一些跟他一起过来的志愿者说他是个教授,好像在学术界非常出名,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地方哪里认识什么学术界的教授,而且还是像林老师这么年轻的,当时就对他产生了一种崇敬之心,更加难得的是林老师吃苦耐劳,学校里很多东西都是林老师带着大家一手一脚做出来的,后来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好好的大城市不待,偏偏喜欢来我们这种贫苦的地方,你猜林老师怎么说?”

  安亦静睨着伍萨校长没说话,原来林然为这个学校做了这么多的事,难怪刚才他会那么的生气。

  “还记得那次我跟林老师去一个孩子家里家访,在路上我问他为什么会来支教?为什么会来我们这里?”伍萨校长顿了顿,这才看向安亦静,眸子里好像都放着光,“那句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他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救人心才能真正救人命。”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救人心才能真正救人命……”安亦静重复着伍萨校长说的这句话,淡淡的,默默的。

  伍萨校长见安亦静似乎有所醒悟,于是继续趁热打铁,“林老师还说,他不是第一个选择做这件事的人,但是既然决定要这么做,就要不遗余力的去做,不管能做到什么程度,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大家都努力了,那就绝不会后悔。”

  安亦静其实并不是不知道关于支教的事,捐款,慈善拍卖,公益活动都曾经参加过,可是她是从来没有接触过山区孩子,没有体验过真正的支教生活,没有打算过吃喝拉撒睡都跟这些孩子们老师们在一起。

  甚至于,她一开始就是排斥的,来这儿根本就是一个意外,而留下来也是情非得已,可是听见伍萨校长这一番话,突然觉得支教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背后的担子不是任何人能够背得起来的。

  伍萨校长对安亦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小安老师,我知道你是大明星,见多识广,跟我们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可是既然你选择来这里支教,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支教真的不是闹着玩的。”

  一阵风吹来,地上的沙子被吹了起来,迷了眼睛,收回了沉思。

  安亦静用手背揉着眼睛,衣角被一股力道扯了扯,她低头一看,一只小手拽着她的衣角,小手的主人是一个小男孩。

  “你在哭吗?”小男孩看上去也就九到十岁的样子,可是那张小脸上似乎一点儿也看不见独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稚气,尤其是那双眼睛,黑黢黢的清亮。

  “没有。”安亦静擦了擦眼角的泪,眨了眨眼睛,对着小男孩笑了笑。

  小男孩挺稳重的点点头,“哦,你没事就好。”

  安亦静被这个看上去人小鬼大的小男孩给逗笑了,说起话来还挺有那股劲儿的,她伸手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尔也。”小男孩望着安亦静,声音嘹亮,好像对自己的名字感到特别的自豪。

  “多大了?”安亦静问。

  “九岁。”小男孩回答。

  “你怎么没去上课?”安亦静又问。

  “体育课。”小男孩又答

  安亦静微微的点了点头,朝尔也努了努嘴,“去玩吧。”

  尔也朝安亦静淡淡的笑了笑,朝操场跑了过去,跑了一段路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身折了回来。

  “怎么了?”安亦静看到尔也跑到她面前停了下来,不由得开口询问。

  “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大明星老师?”

  “大明星老师?”

  “嗯。”尔也认真的点点头,继续说:“他们说有个大明星老师来了,我今天看了,除了你和叶子老师其他老师我都见过。”

  安亦静好整以暇的睨着尔也,故意问他:“为什么叶子老师不能使大明星老师呢?”

  尔也不假思索的答了出来:“因为你比她漂亮。”

  “小东西还挺有眼光。”安亦静半弯着腰又去揉尔也的头发,却被对方躲开了。

  “林老师说男子汉的脑袋不能被别人乱摸。”

  安亦静收回手,直起身子,微微歪着头笑道:“你还挺听话。”

  尔也眨了眨眼睛,抬起头又继续提问:“你还没说你是不是大明星老师。”

  “嗯,是啊。”

  “那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认识很多人吧?”尔也眸子蓦地一亮,眸底闪着若隐若现的希冀。

  安亦静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尔也蓦地伸手抓住安亦静的手,有些激动地对她说:“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嗯?”安亦静有些奇怪的看着尔也。

  下课铃声响起,林然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低头一看就看见楼下不远处的两个人,小男孩把装着零零碎碎的钱的塑料口袋往安亦静的手里塞,女人却一副好笑的表情既不接受也不推辞,就看着小男孩,听着他说什么。

  “搞什么?”林然眉头不由自主的拧成一个川子,转身往楼梯走去。

  “我知道这些钱不够,我会努力学习,以后挣大钱都给你,你先帮我好不好?”

  林然一走近就听到这么一句,他沉声喊了一声:“尔也。”

  安亦静明显感到尔也手上蓦地一抖,然后把塑料袋塞到她的手上就跑了,跑的很快,就怕被人捉住了似的。

  林然走到安亦静面前,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即目光停留在了她的手上,没吭声。

  “呐,你看到的,他硬塞到我手上的。”安亦静本来没想解释什么,可是面对林然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说了出来。

  “嗯。”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伍萨校长跟她说了关于林然的事,她突然看他顺眼了些,之前的那些的不愉快似乎也没有那么的不愉快了,不管他性格怎么让人受不了,桑叶有句话她还是认同的,能对孩子好的人,绝对不是个坏人。

  “那个。”安亦静不自觉的咳了咳,继续:“之前上课的事,算我不对。”

  对于主动承认错误的安亦静,林然显然是有些惊讶的,不过只是心里一瞬间的讶异,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也没有答话。

  “你一个大男人不至于还在生气吧?”主动跟人道歉的事,她安亦静活了这么多年可还是第一次。

  半响,林然才开口,声音沉沉是疑问,“尔也找你做什么?”

  “让我帮他找个人。”

  “你答应了?”

  “没有。”

  林然转眸看了看操场,回头伸手把安亦静手里装钱的口袋拿回来,撂下一句话就朝操场那边走去。

  他说:“我没生气。”

  第10章

  安亦静显然对于林然说的那句没有生气有点不太相信,明明就是生气了,干嘛要说没生气?她又不是瞎子聋子,生没生气难道看不出来,听不出来吗?有意思吗?不无聊吗?

  她立在原地,双手习惯性的插兜,也迈开了步子朝着操场方向走了过去,人行至旗台旁边驻足,停了下来,摸出手机,眼睛却是看向某一处。

  不远处,林然抓住了尔也,那塑料钱袋子就这么乖巧安静的摊在他的大手之中,低低的平放在两人的面前,小的那个表情失望,大的那个神色严肃。

  至于一大一小两个人到底说什么,她隔得远,什么都听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然把那个钱口袋还给了尔也,尔也耷拉着脑子,垂头丧气的接了过来揣回到了自己的包包里,此时此刻,林然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伸出手揉了揉尔也的头发,好像又跟他说了一句什么。

  随即,尔也抬起头看着林然,双眼眨了一眨,抿着唇暗自点点头,然后转身往教室方向走去。

  上课铃声早已打响很久,临近中午的太阳又变的毒辣起来,安亦静站在旗台旁拨弄着手机,时不时瞥一眼不远处的人,又低头看手机。

  再一次抬头,只见林然已经走到篮球架下坐下,然后微微的侧着身子从裤包里摸出了盒什么东西,她定睛一看,嘴角荡出一丝晦暗不明的笑容。

  安亦静随手把手机往裤兜里一塞,朝篮球架走了过去。

  机会来了。

  林然点燃了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两条大长腿微微弯曲,手肘搭在腿上,烟头朝内,他低着头,睨着灰色那截烧尽的烟灰长长的挂着,最后终究是落在了两腿之间的地上,随处乱飘。

  一双小白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头顶上是女人好听却带着嘲弄的声音。

  “林老师,这里是学校。”同样的话,安亦静终于用了同样的方式报复了回去,这种感觉就是你突然想要一样求而不得东西,明明是不可能得到的,却就这么不可思议的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

  林然不疾不徐缓缓的抬起了头,俊颜下那双眸子深如林,沉如海,眸底虽然有情绪,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淡定所取代,不再看她。

  安亦静见林然不答话,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可是她又是那种不服输,在逆境中可以越挫越勇的人,所以在被无视的情况下,她在走和不走之间选择了坐下。

  她一个转身挨着林然旁边坐了下来,从衣服包里摸出烟递给林然,“呐,尝尝,这个才比较解烦闷。”

  林然没去接,只是斜眼瞥了一眼那细长白皙的手指上捏着的那支烟,随即转眸熄灭了自己手上的那支,开口说道:“我没有烦闷。”

  安亦静点燃了手里的那支烟,吸了一口这才歪着头睨着林然,笑言:“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有?男人啊,总是喜欢口是心非。”

  林然懒得跟安亦静瞎叨叨男人问题,他话锋一转,说:“尔也再找你,随便答应一下应付,不用当真。”

  “嗯?”安亦静抽烟的动作很好看,慵懒又具有艺术性,如果让她去卖香烟广告,说不定会让更多人误入烟途,她吹了口眼圈,不疾不徐的说:“林老师你这是在教我骗人吗?”

  林然转过头,看见安亦静吞云吐雾的样子,微微皱了眉头,“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比说真话更有好处。”

  “可以。”安亦静驾轻就熟的弹了弹烟灰,继续,“不过我要知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孩子让我帮她找人,我没细问,不过我可以骄傲地说一句,要帮他找一个人的能力我还是有的,所以……”安亦静顿了顿,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还是那句话:“我要知道为什么你要我不理不管。”

  林然的视线全数落在安亦静身上,脸还是那张脸,不过性格似乎经过这么多年在娱乐圈的打磨变了不少,变得能遇人遇事懂得先沉静下来,不过也更能较劲儿,更轴。

  再低眸瞥一眼她的手指,真不赖,还学会了抽烟。

  “你只是在这里呆一个月,你支教的目的你我心知肚明,一个月后你跟这儿一点关系都不再有,这里的人和事你又何必揽上身。”

  安亦静听出林然口气中的不屑,可是她没有听明白他的一语双关,这里的人和事同样也包括他自己。

  她一听,笑容渐深,“林老师,不要妄想解读撩我的心思,了解我的想法,除非你对我感兴趣。”

  “看来是你想太多了。”林然语带讥诮。

  “是吗?”安亦静撩了撩额前的碎发,看向林然。

  “……”林然对上安亦静的视线,沉默不语。

  “不过怎么办呢?我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好管闲事。”安亦静把烟头按在地上熄灭,随即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低眸看向林然继续说:“我突然很有兴趣想要帮助那孩子。”

  说完,安亦静转身预走,林然蓦地沉下脸来,他还少分析了一点,这丫头越来越能气人。

  “喂。”

  安亦静转身,阳光下她的笑容很美,在林然看来那是得逞的笑容,她说:“叫我?”

  “明知故问。”

  “我不叫喂。”

  林然暗自吐了一口气,瞪了一眼安亦静,歪了歪头示意安亦静过来,“坐下。”

  安亦静笑容渐深,抄着手坐回到林然的身边,懒懒的看着他,“嗯,可以说了。”

  “尔也想让你帮他找他哥哥。”林然的声音略显低沉,仔细一听,似乎还有些闷闷的感觉。

  “哥哥?”安亦静本来以为尔也让她帮忙找父母,原来是找哥哥。

  “嗯。”

  “那他父母呢?”

  林然抬起头看向蔚蓝的天空,淡淡的说:“他没有父母。”

  安亦静好像明白了,难怪这孩子要找哥哥,原来是没有父母。

  “他跟哥哥相依为命?”安亦静又问。

  林然点点头,“嗯。”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答应他。”安亦静话音刚落,见林然神色有些异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是又不确定,她试探的问:“他的哥哥不会已经……”

  林然暗自点了点头,听出了安亦静的意思,这是肯定的动作,继而他的神色又恢复到了刚才抽烟时的模样,“嗯,他哥哥已经死了。”

  安亦静果然是想对了,可是当从林然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那张懂事的笑脸和清亮的眸子随着脑海的回想,出现在了眼前,她有些迷惘,声音也变得暗暗的:“为什么不告诉那孩子?”

  “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还小,怕他做傻事。”林然一想到他每次过来,尔也第一个跑过来问他找到哥哥时期望的模样,已经看到他摇头眼神瞬间黯淡无光时的样子,就特别难受。

  “那怎么办?打算骗他一辈子,就能保证他不做傻事了?”

  林然看了一眼安亦静,那眼神有些警告的意味,半响他才继续说:“尔也迟早有一天会知道,我只是希望他知道的那天越晚到来越好。”

  “你这么做只是给尔也留下的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实现的念想。”没想到的是安亦静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声音也不再慵懒,而是掷地有声,“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等到他有能力有想法的那一天,你让他自己发现他一直以为活着的唯一亲人其实早就死了,而他最信任的老师却一直在欺骗他,他会怎么想?”

  “我想过。”林然沉声说道。

  “可是你还是选择骗他。”安亦静接了一句。

  “……”林然以沉默代替回答。

  安亦静见林然半响不说话,转眸看向他,突然开口问:“你懂那种相依为命的感受吗?就是宁愿自己出事也不希望自己最在乎最亲近的那个人有事的一种心情。”

  “你好像有些感同身受?”林然觉得安亦静有些过分激动了。

  “你好像也是。”安亦静不答反问,却是肯定。

  “嗯。”林然肯定的回答让安亦静明显有些意外,她并不知道其实林然曾经也是这么过来的,跟相依为命的姐姐。

  “所以,大家都懂尔也的心思。”安亦静不想在纠结这个问题了,她暗自呼了一口气,语气减缓,又恢复了一贯的口吻,“哎,不过你说得也对,我始终要走,管不了那么多事。”

  安亦静说完,准备起身却听见林然开口,又像是自言自语,气氛有些沉,“如果不是遇上我,那孩子或许没这么短命。”

  “……”安亦静侧眸睨着林然,准备当一个忠实的听众。

  “尔也的哥哥叫尔岬,五年前遇见他时,他还不到14岁……”

  第11章

  “尔也的哥哥叫尔岬,五年前遇见他时,他还不到14岁……”

  气氛好像在林然说出这一句话以后变得异常的低沉,沉闷,无法言喻。

  林然的声音很好听,能让人静下心来。

  他说:“第一次见到尔岬的时候,不在这儿,而在云南,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雨,路上没什么人,我回客栈的路上遇见了晕倒了巷子尽头的他。”

  “你救了他。”

  “嗯。”林然喉结上下滚了滚,继续:“你知道大凉山除了贫穷,还有什么吗?”

  安亦静摇了摇头,在她的认知中,大凉山是穷的代名词,是想象不到的穷,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

  “毒品。”林然语气冷静的令人生畏,“自从他们在历史上尝到了罂粟花所带来的甜头,从此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而这里的气候得天独厚,很适合罂粟的生长,也算是他们的经济来源,从鸦片开始,整村整村的吸毒,禁毒一直在做,之后,人们失去了经济来源后,贫穷就愈演愈烈,再加上交通闭塞,教育水平偏低,他们需要来自缅甸走私的□□,与此同时艾滋病开始横行,一个得了艾滋的吸毒者,只会更加疯狂贩毒得到财富享受余生,很意外是吗?”

  “不意外。”安亦静脸上没什么表情,末了却来了一句:“是震惊。”

  “有句话叫:因为种毒,大凉山吸毒,因为吸毒,大凉山不得不贩毒。就是在这样的死循环里,遭罪的都是这些孩子们,他们没有机会接受教育,活在贫穷里,长大以后大部分走上了贩毒这条路。”一说到这里,林然的语气里是几不可察愤恨。

  “所以,尔岬也是这其中的一员?”安亦静听林然说了这么多,似乎明白了。

  “他曾经告诉我他亲眼看见父母被毒品控制失去人性,一犯毒瘾就毒打他们兄弟俩,后来父母还是被毒品夺走了性命,他们兄弟两人相依为命,两个都是未成年的孩子,在这种地方怎么活,所以尔岬也走了父母的老路。”

  林然救尔岬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很多伤痕,新的覆盖旧的,旧的被新的掩埋,那个时候他一医生朋友也在云南,检查了以后才发现这孩子体内藏/毒,他的医生朋友坚决报警,而林然却想等孩子醒来问清楚,毕竟这么个半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贩毒,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被逼的。

  两人在房间外争吵不休,听见屋里有声音这才推门进去,床/上已经空空如也,窗户打开,两人同时跑向窗户去看,楼下一瘸一拐的孩子正在拼命的逃跑。

  医生哭笑不得的给林然点了个赞,“二楼也跳?牛逼。”

  林然顾不得朋友的嘲弄,赶紧去追,孩子伤的重,又摔伤了腿,很快就被林然追上了,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双眼睛,乌溜溜眨着,泛着眼泪,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求他放过他,他还有一个弟弟等着他回家。

  最终,林然还是带走了他,医生朋友虽然不屑,却还是嘴硬心软的给孩子进行了治疗,毒品排出后,林然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关于为什么藏/毒,孩子一句话也不说。

  林然也不急,他对孩子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虽然得到的都是孩子不断逃跑的回报,可是他还是耐着性子等待对方信任他的那一天。

  医生朋友却不这么想,她说:“吸毒贩毒的人都是一个样,狗改不了吃/屎,你放弃吧,把他交给警方,免得受牵连。”

  林然却说:“如果你怕受牵连可以先走,我相信那孩子心底是善良的。”

  “擦,跟老大一个臭脾气,难怪能成为一家人。”医生朋友撂完话,摔门就走。

  也是在那个时候,尔岬对林然卸下了防备,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他说这么做是想多赚点钱,让弟弟能像城市里的孩子吃饱穿暖,能开开心心的进校园上学,学知识,将来成为社会的栋梁,而不是像他们父母一样,像他一样生活的像地里的烂泥。

  林然看到尔岬说起弟弟漆黑的眸子里会放着光,回忆起跟弟弟在一起的日子会由心的笑出声来。

  而尔岬他自己本来也应该是一个背上书包在学校快乐学习,跟同龄人交朋友的年纪,却仅仅因为自己出生在那样的家庭,耳濡目染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是,他却又不一样,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变不了了,可是他希望弟弟可以,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所以,从那一刻起,他决定要尽自己所能帮助这个孩子。

  “我问尔岬想要重新来过吗?”林然声音越发的深沉,“他说想,特别想。”

  当时警方正在追踪一起金三角的毒品案,其中一个主犯就是尔岬的老大,林然带尔岬去了刑警大队,尔岬同意警方的安排,当卧底。

  林然是不同意的,最后,尔岬跟他说了很久,第二天,他便带着身上的毒品回到了毒窟,可惜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林然用了一年的时间协助警方瓦解了毒品工厂,抓了一干涉毒人员上百人,却没能见到尔岬,审讯过程中,那个老大笑的狂妄,说那孩子早就死在了他的枪下。

  审讯室的旁边,隔着单面玻璃,林然紧紧的握着拳头,指节泛白。

  “尔岬临走前告诉我他放心不下他的弟弟,他现在寄住在一个相熟的老奶奶家,如果他回不来了,让我能帮帮他弟弟……”

  林然没继续说下去,尔岬的尸体找不到,他后来遵从尔岬的心愿来到美拖镇,走了两天的山路,找到了尔岬所说的老奶奶家,茅草屋下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光着脚,肮脏不堪,而那双眼睛跟尔岬很像,乌溜溜的会说话。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眨巴眨巴眼睛,回答:“我叫尔也。”

  “这么冷的天,你坐在这儿干什么?”林然又问。

  孩子眼神坚定的睨着林然,说:“我在等我的哥哥。”

  无声的叹息,让回忆随着天边的流云绕了回来,林然看向遥远的天际,湛蓝的天空像画上去似的,绵延的朵朵白云一层覆盖一层。

  后来,尔也的每一次的追问,他都会指着那些白云告诉他,他的哥哥就在那边。

  安亦静用手撑着下颚,歪着头斜着眼去看身边男人的侧脸,阳光下裸白的肌肤上能看见盈盈的绒毛,雕刻般的轮廓被光线圈住更加流畅,眼尾的睫毛更加的长而翘,鼻梁挺直,微薄的嘴唇自带美唇效果,在这个ps横行的时代,这个男人完全就是美颜相机的天敌。

  林然见身边没了声响,转过头查看,一眼就对上了那双澄澈的双眼,那双眼睛的女人毫不躲闪避忌的朝林然淡淡一笑,说:“我在听。”

  林然不自觉的清了清嗓子,不再去看安亦静,而是把思绪缓和,教导似的对她说:“坐要有个坐像。”

  安亦静勾了勾唇角,把手放下来坐直了一秒,两秒,三秒,又把双腿伸直交叉在一起,见林然拧着眉,她耸了耸肩,语带无奈,“这是我的极限。”

  “该知道你都知道了,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所以,你才会来这里支教。”安亦静想起之前伍萨校长的话,开口问林然:“所以你才会说救人心才能救人命这种话。”

  “校长跟你说的?”林然就知道伍萨校长会对来这里的每位支教老师说他曾经说过的这句话,就像是校训似的,不遗余力的宣传着。

  安亦静点了点头,“不可否认,你这话我觉得有些道理。”

  “怎么有道理?”林然故意这么问。

  安亦静努了努嘴,清浅的笑着,说:“你是个好人。”

  林然对于安亦静这句,显然有些哭笑不得,话锋转的什么跟什么,“就这么简单?”

  “嗯。”安亦静看向林然,“如果你说的不是故事,那我收回之前对你的成见,我也可以答应你,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做一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直到我离开这里。”

  “故事?成见?”林然被安亦静的前半句话气笑了,却听到她的后半句突然倍感欣慰,“你真的能适应这里,认真负责的当个好老师?”

  安亦静轻轻的嗯了一声,说:“我向来说一不二,答应了就是答应了,我会努力做到。”

  “希望你不是说说而已。”林然站起身来,对安亦静说道。

  安亦静也跟着站起身来,看向林然:“林老师,你这是在质疑我?”

  “安亦静。”林然突然连名带姓的叫她,表情有些认真,顿了半响才开口:“你是不是失忆了?”

  “嗯?”

  “七年前,你真的……”

  “静姐……”不远处桑叶一边跑一边跟安亦静挥手,打断了林然想要说的话。

  安亦静看了看桑叶,又看了看林然,问他:“七年前怎么了?”

  林然没说话,桑叶跑到两人面前,喘了几口气,这才朝林然颔颔首,“林老师你也在。”

  “急匆匆的干什么?”安亦静问桑叶。

  “青姐速度太快了,人来了。”桑叶回道。

  林然不明所以的问桑叶:“什么人来了?”

  桑叶说:“修厕所的。”

  “什么意思?”林然似懂非懂。

  “字面上的意义。”安亦静看向林然,“你们那厕所我真是没办法去,所以找人来……”

  林然瞬间明白了,打断了安亦静的话,声音蓦地冷了几分,“刚才你所答应的那些话,我当你在开玩笑。”

  林然说完,就走了。

  安亦静轻轻一笑,自言自语:“还是讲故事的时候比较讨人喜欢。”

  “谁讲故事讨人喜欢了?”桑叶一脸懵逼。

  “沈青叫的人呢?”安亦静问。

  “在宿舍楼那边。”桑叶回答。

  “过去看看。”安亦静双手插兜往宿舍楼方向转身,一撇头看见对面篮球架后面的树荫下站着一个大男孩儿。

  “静姐?”桑叶见安亦静愣怔在原地喊了她一声。

  安亦静看了眼桑叶,再回头去看,树荫下空无一人,她疑惑的转眸,对桑叶说:“走吧。”

  第12章

  月落乌啼霜满天,有人想要共枕眠……

  是夜

  林然站在自己的房间里,双手环胸,脸上的惊恐未退,却又强装镇定的瞪着坐在自己床上的女人。

  “你又进来干什么?你穿成这样几个意思?”林然语气迫人,恨不得上去掐死对方。

  安亦静一脸无辜,跟白天判若两人,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娇俏,“我这么穿你不喜欢吗?”

  林然想要说话,却差点咬到舌头,细细看去,眼前的安亦静一袭低胸小黑裙,胸前开叉半包住那对浑圆,加上她微微弯着身子,事业线一览无遗,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让她本是完美无瑕的五官更具有诱惑感,一双同色系高跟鞋往上是纤细的脚踝,再往上小腿线条流畅修长,裙摆接近膝盖,随着她的动作,白嫩的肌肤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你觉得呢?”林然绝不会承认自己确实被惊艳到了。

  “嗯。”安亦静咬了咬下唇,站起身来慢慢走向林然,一边走一边说:“我觉得你应该喜欢的呀,我可是打扮了好久呢。”

  林然见安亦静朝着他走了过来,他不动声色的绕过对方,开口:“又喝酒了?”

  安亦静本想扑上去的,谁知道被林然躲了过去,她笑着转身,慢慢的抬起眼眸,眼疾手快的冲上去一把搂住林然的腰,迫使两人紧贴彼此,她故意蹭了蹭对方,随即踮起脚尖嘟着红唇,说:“你自己闻。”

  林然被安亦静柔软的身子贴着,还感觉到这丫头不怀好意的勾引,他有些口干舌燥,随即赶紧掰开安亦静的手,朝她低吼了一句‘走开’,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了。

  他清了清嗓子,指着安亦静,声音似乎恢复了过来,这才拧着眉开口:“你到底怎么了?”

  “林然。”安亦静作势又要上去,却因为林然比他快一步躲开给扑了个空,这一场景怎么看怎么像唐僧进了盘丝洞,妖精步步紧逼,唐僧连连躲闪。

  “你到底想搞什么?”林然避无可避,拎着安亦静的手臂把她按在椅子上,脸色愠怒,满眼都是警告。

  安亦静坐在椅子上,完全无视林然的警告,双腿交叠,勾着高跟鞋不经意的用鞋尖扫一下面前男人的长腿,仰着头笑容渐深,声音轻柔而诱人,她说:“想搞你。”

  下一秒,林然已经不由分说的把想搞她的安亦静扔出了房门,关门落锁一气呵成,他背靠着门,身后是安亦静敲门的声音,他不理不顾走过去把灯一关,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耳边敲门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然翻了个身,满脑子都是刚刚的场景,女人柔软身体,女人娇俏的笑容,女人迷惑的眼神,女人红嫩的双唇,他蹭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双手用了的揉了揉头发,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是一夜难眠。

  今天的大山里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打在屋檐上,顺着流了下来。

  安亦静一觉醒来看见自己的行头就知道又出事了。

  果然,等她换了衣服卸了妆走出门时刚好撞见隔壁那位站在门口望着雨滴发呆的林然,仔细一看,一脸倦容。

  显然林然听到了声响,把目光转过来看见安亦静时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打量的看着她,脸上的妆容洗干净了,穿着也正常了,表情神色也恢复如常。

  被林然看的浑身有些不自在,安亦静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决定开口打破此时此刻尴尬的局面,“这么早?”

  “嗯。”林然确定此时此刻的安亦静非常的正常,可是越正常就让他觉得越发的不正常,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昨晚……”

  安亦静一听眼睛蓦地睁大,想都没想打断了林然,“昨晚怎么了?”

  林然明显看到了安亦静无法掩饰的紧张,看来昨晚不是偶然,他突然觉得很可笑,想来是自己被耍的团团转,一想到这,他的语气都冷了几度:“所以昨晚你是故意的?”

  “我……”安亦静知道自己的问题,可是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嗯,你解释看看。”林然已经摆出了逼问的架势,盛气凌人。

  “我说过我有梦游症。”这个谎她只能这么撒。

  显然林然是不相信的,他神色依然冷漠,“你觉得我会信吗?”

  “这就是我的解释,我建议你相信。”安亦静说完转身准备进屋,蓦地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林然补充了一句:“对了,善意的提醒一句,晚上睡觉锁好门。”

  “你……”林然看见安亦静快速的进屋关门,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又是好气又是无语,到底做错事的人是谁?

  安亦静坐在床上,心狂跳不止,昨晚到底干了什么?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又看,沉着声音质问:“昨晚你到底干什么了?”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天,一到晚上的安亦静花样百出,而早上出现的安亦静继续瞎扯。

  第一天安亦静早上醒来及踝红裙,大v领,卷发,高贵典雅。

  林然一脸倦容,“我昨晚锁了门,你怎么进来的?”

  安亦静:“是吗?我有梦游症。”

  第二天安亦静早上醒来皮衣皮裤,低胸吊带,烟熏妆。

  林然依然一脸倦容,“你什么时候偷了我房间的钥匙?”

  安亦静:“不会吧?我有梦游症。”

  第三天安亦静早上醒来超短裙紧身衣,马尾辫,裸妆,青春无敌。

  林然还是一脸倦容,“你拽着我聊了一夜七年前。”

  安亦静:“怎么可能?我有梦游症。”

  第四天安亦静早上醒来宽大的白衬衫上面三颗扣子都没扣,下摆到腿根,一双大长腿□□在空气中,慵懒性感。

  林然一脸倦容中的一脸倦容,“别再跟我说你有梦游症。”

  安亦静闭着眸子,随即睁开,一脸的破釜沉舟,“如果我今晚没有找你,你能不能别问我……原因。”

  林然基本上是觉得不太可能,对于如此奇怪的安亦静,对于一到了晚上就承认七年前跟他相识的安亦静,他现在唯一的仅有的想法就是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林然爽快的答应。

  “谢谢。”

  安亦静难得对林然由心一笑,回屋拿出手机就往旗台跑去,拨通了电话号码。

  “刘医生。”

  刘淼倒是觉得难得,这一大早的电话来自于遥远大凉山的安大明星,“大山里的生活还好吧?空气是不是像我说的一样那么清新?”

  安亦静的声音很低沉,“不好,一点儿也不好。”

  “怎么了?”刘淼意识到安亦静语气里的不对劲儿,赶紧问道。

  安亦静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刘淼,那边久久的沉默后,问她:“我给你的药吃了吗?”

  “这两天频繁起来就听你的开始吃,不过好像没什么用,还特别犯困。”安亦静顿了顿,“以前吃药不会犯困的,是不是药不一样?”

  “不应该啊,一样的。”刘淼想了想,继续对安亦静说:“这样,根据经验,那个人格应该是要在你沉睡以后才会出来,你这两天尽量不要睡。”

  安亦静怀疑的问:“行不行啊?”

  刘淼叹了一口气,说:“你现在又走不了,我也过不来,你具体的情况我也没办法确诊,只有跟她耗,看谁撑得住。”

  “你让我跟一个人格耗?有没有搞错?”

  “不然怎么办,你能把你精神分裂的事情告诉别人吗?能公开吗?”

  “不能。”安亦静一下子就泄气了。

  刘淼缓和了一下情绪,说:“所以,先撑着,我再想办法。”

  安亦静暗自点点头,“哎,只有这样了,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偏偏要去找那个林然呢?”

  “静静,你应该庆幸你所分裂的人格心底不坏,没有暴力倾向,你不是说那个叫林然的长得不错吗?我想她就喜欢帅哥。”刘淼分析道。

  安亦静心如死灰,“希望如你所说,她不会做坏事。”

  挂了电话安亦静找到桑叶,吩咐她:“带的咖啡全部给我,你再去找最苦最苦的茶叶,有没有针给我找几根,还有灯啊蜡烛全部给我搬到我那屋,嗯,暂时先去找这些,我想到别的再补充。”

  桑叶一脸懵逼的看着滔滔不绝的安亦静,问她:“静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别管,照做就是了。”安亦静挥挥手,长叹一口气,准备去上课。

  课堂上

  “好,我们再把这首诗背一遍。”安亦静现在已经能很好的把控课堂,越来越得心应手。

  “早发白帝城,李白……”

  朗朗的背诵声响起,安亦静却站在讲台上走神了。

  今天晚上她一定不能睡,绝对不可以,这样林然就不会逼问她原因,这样她人格分裂的秘密就不会被别人知道。

  她唉声叹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晚上哪儿都不去,偏偏要去找林然,一个人格居然发花痴天天晚上去找男人,而她却要承受撩人的后果,为那个多出来的人格买单,真的是……

  “啊……烦死了……”安亦静不由自主的吼了一句。

  待回过神来,孩子们都纷纷抬起头,皆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此时此刻,教室里鸦雀无声。

  第13章

  在孩子们一双双明亮且带着疑惑的眼神中,安亦静足足撑完了一节课,下课铃声打响,她一边收拾书本一边准备离开,尔也跑到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安老师。”

  安亦静低眸看向尔也,浅浅的一笑,问他:“怎么了?”

  尔也抬起头,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睨着安亦静,说:“刚刚上课你不舒服吗?”

  “没有啊!”安亦静见这孩子还懂得关心她,好像所有的烦恼都瞬间烟消云散了似的,果然孩子都是天使,温暖人心。

  “哦。”尔也咬了咬嘴皮,欲言又止。

  安亦静见尔也似乎还有话说,于是蹲下身子抬起头看着他,问他:“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尔也看着安亦静,很认真的看着她,半响才低声开口:“小安老师,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什么事?”安亦静最近脑容量不够用,加上每天都有不少的孩子跟她说事,所以她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是什么事。

  尔也突然耷拉着脑袋,声音也变得弱弱的,“我就知道你跟林老师一样,不会帮我的。”

  安亦静见尔也此时此刻的样子,蓦地想起了什么事,尔岬的事林然已经告诉她了,可是她却没办法告诉尔也,她想了想,看向尔也对他说:“你想让我帮你找你哥哥对不对?”

  尔也一听,眼前一亮,连连点头:“你怎么知道我要找我哥哥。”

  “当然是林老师告诉我的。”

  “我想也是。”

  安亦静看到尔也眸中的渴望,心里不知为何揪着难受,去等一个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拼命用尽一切办法托人寻找其实已经离开人世的人,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何其的痛苦。

  而尔也这个孩子倔强,只要他的心中还有期望,她知道他永远不会放弃寻找,执着是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尔也,你爱你哥哥吗?”

  尔也点点头:“我很爱很爱我的哥哥。”

  “那你哥哥爱你吗?”安亦静又问。

  尔也继续点头:“当然了,我哥哥很爱我。”

  安亦静轻轻的顺了顺尔也的头发,朝她灿烂一笑,“所以啊,你要相信你哥哥,他那么爱你,一定会回来找你的,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等你哥哥回来以后看到你学会了这么多知识一定会很开心的,对吗?”

  “没错,小安老师你说的也对,我一定好好学习,我相信我哥哥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尔也脸上绽开了笑容。

  “嗯,去玩吧。”

  安亦静站起身来,盯着去跟同学们一起玩耍的尔也,停在原地看的认真,她顺着孩子们跑跳的身影看过去,蓦地瞥见远处大树下一个身影,是上次那个男孩子,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全部落在了尔也身上。

  跟上次一样,这次安亦静走过去想要一探究竟,可惜那里早已没了那个男孩子的踪影,四处看去,依然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反而感觉到一股股凉悠悠的感觉。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她一吓,转身,大出了一口气。

  “静姐,你想什么呢?怎么叫你都跟听不见一样。”桑叶瞅着安亦静眸中带着奇怪的神色。

  安亦静看见桑叶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也没说什么,而是反问:“东西都找好了?”

  桑叶点点头:“找好了,可是静姐,你要那些东西到底想要做什么呀?”

  “没什么。”

  安亦静敷衍完甩着书就往前走,桑叶跟在后面,却是越看越觉得莫名其妙,自从她们来了这里,怎么总觉得静姐有很多秘密,还有那个林老师,她感觉他跟静姐好像都有点奇怪,但是怎么个奇怪法,她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下午,阳光透进窗户,沉寂的大山也因为校园某处的吉他声而变得生机盎然起来。

  桑叶站在教室后面拿着摄录机对准了讲台上弹吉他的人,听得认真,听得陶醉,笑容满面。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

  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

  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

  它天天的流转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

  我在年年的成长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

  改变了一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

  等待的青春

  ……”

  教室里的孩子们摇着脑袋像是再给小安老师打着节奏,每一个孩子都稀奇的睨着小安老师手上那个像大葫芦瓢似的东西,好奇着为什么能发出这么好听的声音。

  一曲唱完,安亦静把手移开吉他弦,掌声骤然响起,此起彼伏,安亦静淡淡的笑着,此时此刻的她笑容纯净,温暖人心。

  “小安老师,再唱一首。”有孩子突然出声。

  “小安老师,再唱一首。”其他孩子开始附和。

  安亦静纤细的手指拂过吉他,看向孩子们,问他们:“还想听什么歌呢?”

  孩子们你一言他一语的说的好不热闹,桑叶看着难得这么兴奋的孩子们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即看向睨着孩子们浅笑的安亦静,她的静姐真的是无所不能,吉他那就是玩具般的存在,随手就能来,她最羡慕的是安亦静的嗓音,很少能听到现代歌手那种清亮又柔和的声音,别具特色,如果她要涉足歌手界,一定能**现在许多的当红歌手,很可惜,人家只是把音乐当做娱乐而已。

  吉他弦被拨响,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安亦静恣意的坐在椅子上,开口说道:“我们一起来唱一闪一闪亮晶晶?”

  这是一首孩子们都会唱的儿歌,安亦静用吉他伴奏,孩子们开心的齐声唱,双手打着拍子。

  窗外,有人站了很久,不愿打扰这样快乐而温馨的画面。

  林然透过窗户看着讲台上的女人,长发盘了起来,露出白皙而细长的颈脖,依然是简单的t恤,却配上了长裙,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因为弹吉他的动作,裙摆不经意的擦过地面,又起来,一会儿又擦过地面,悠闲的模样很是赏心悦目。

  面对孩子,她的笑容纯粹,没有多余的心思,那样温和的笑容很舒服也很漂亮,而她的歌声,依然是那么的动听,悠扬。

  没有华丽的衣服,没有昂贵的首饰,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令人艳羡的明星光环,就像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一样,有一颗善良的心,清清浅浅,娴静大方,这样的安亦静,反而更打动人心。

  “看来小安老师已经慢慢进入她作为老师的角色了。”身边同样看的出神的伍萨校长不由的感叹了一句。

  “不胡来的时候倒还像那么回事。”林然嘴角勾起一丝淡笑,眸子深沉的睨着讲台上,闪过一丝无奈。

  伍萨校长摇头淡笑,“是你的要求太高,人家毕竟是大明星,能这么快适应我已经很意外了。”

  林然转眸看向伍萨校长,似是询问:“我的要求真的很高吗?”

  “今天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然睨着伍萨校长没说话。

  “你终于知道自我认识了?”伍萨校长呵呵的笑了起来,继续说:“你还记不记得去年那个盈盈老师?”

  林然不明所以:“跟她有关联吗?”

  “当然有。”伍萨校长瞪大眼睛,看着林然:“大家都看的出来那姑娘喜欢你,而你完全不给人家姑娘面子,最后流着泪离开了。”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安心来支教的。”

  伍萨校长朝着教室里此时此刻正在教孩子们弹吉他的安亦静努了努嘴,说:“小安老师好像也不是安心来支教的吧?”

  “……”

  “可是你对盈盈老师和小安老师的态度可不太一样。”

  “哪有?”林然反驳。

  “怎么说呢?”伍萨校长想了想,顿了顿,这才说道:“你对盈盈老师是嘴软心硬,而你对小安老师是嘴硬心软。”

  林然一听,挂着的笑容落下,他瞥了一眼教室里的安亦静,对着伍萨校长,说:“我还有课,先走了。”

  伍萨校长笑了起来,看了看教室里的小安老师,又看了看快要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林老师,气氛有些微妙。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打响,大部分的孩子们今天要回家过周末,纷纷背着书包离校,学校一下子就清净了。

  安亦静还在教室里,讲桌上摆满了五花八门的纸,桑叶帮着她整理,她一张一张的打开,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上面的画乌七八糟的,却让她看的认真。

  “原来明天是教师节。”

  看着每一张纸上都写着‘小安老师,教师节快乐!’这几个字,她真的很开心,莫名的开心,比当初拿影后奖杯时的心情还要开心。

  桑叶一边整理一边照相,一边答话:“对啊,明天是九月十号,教师节。”

  安亦静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抓起所有的‘卡片’跑了出去。

  “诶,静姐。”桑叶喊完已经看不到人了,无奈的暗自呢喃:“我还没照完呢?”

  林然送完孩子,刚好回到宿舍门口就看到安亦静,手上捏着许多的纸,眼神中带着……挑衅。

  林然突然想起伍萨校长的话,掩唇轻咳一声,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不看对方问:“有事?”

  安亦静扫了一眼林然面目表情的脸,说:“明天是教师节。”

  “……”林然冷笑一声,那意思就是在说废话。

  “这些是孩子们送我的教师节礼物。”显然这话有些显摆的意思。

  此时此刻,林然已经打开门,却没急着进去,而是伸手指了指里面。

  顺着林然的手指看进去,她脸上嘚瑟的笑意渐渐敛去,那张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造型大致跟她手里的差不多,可是,数量……那差的不只是一点点。

  “哦,也没什么,我就想来告诉你一声,这些孩子的美术还需要加强。”

  安亦静说完,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14章

  今夜的月亮如玉盘,圆润的像婴儿的笑脸,白月光皎洁,铺撒在山间,流落在地面,欲盖弥彰。

  安亦静看了看时间,九点,离上一次看时间才过去了十分钟而已。

  她暗自低叹了一口气,顺手把书放下,与此同吃又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哈欠,自从来了这深山老林,作息时间好到令人发指,不到九点就困得不行,可怎么能行。

  她蓦地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打开房门站在门口望着黑黢黢的校园,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于是,她回头拿了件外套套上,捏着手机找信号去了。

  令她意外的是,她人还没走到旗台,远远看去,那里像是飞过几只萤火虫,若隐若现,忽明忽暗。

  安亦静走过去,萤火虫瞬间变成了手机,手机的主人举着手机各种姿势找信号,打电话的打电话,上网的上网,只要有信号,他们自己什么姿势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所以,小穆老师是蹲着的,吴忌吴老师是斜靠着旗杆手举得老高的,还有趴在旗台边上打电话的桑叶并没有发现慢慢靠近,打算偷听的安亦静。

  安亦静站在转角处,摸出烟盒,看都没看,熟门熟路的拿出一支叼在嘴上,手上的打火机来回的转动,却没有点燃。

  “嗯嗯嗯,我知道,没没惹事,嗯,对,我有注意,不是故意不打电话,确实是这里信号问题,真的,我哪儿敢骗你,真的,我发誓……”

  安亦静就这么靠着旗台良久,听着桑叶这小姑娘对着电话那头恭恭敬敬,嚅嚅嗫嗫的样子,不由得把叼在嘴上的烟扯了下来,走过去一把抢了桑叶的手机,放在耳边。

  那边是熟悉的声音,“别事事都要我来教你怎么做,跟了我这么久怎么就学不到东西呢?”

  “是吗?”安亦静笑了笑,语气懒散却又带着几不可察的讥诮,“青姐你的那些手段还是别让叶子学的好,教坏人。”

  显然那边一听声音不对,缓了两秒,这才开口,口气明显软了不少,“我这也是为你好,当初给你选了不少的助理,个个都比桑叶强,你倒好,偏偏谁都不要,就要那丫头,我知道你心软,见这丫头可怜,我也就没说什么,依你,怎么,现在我教教她你也有意见了?”

  “嗯。”安亦静顿了顿,“我的人,我自己教,你别瞎操心,信号不好,挂了。”

  安亦静挂了电话,把手机扔给桑叶,点燃了烟,睨着她。

  “每晚都汇报?”她问。

  桑叶弱弱的点了点头,没敢说话。

  “汇报了些什么?”她吐了一口烟雾,又问。

  晦暗不明的夜色中,看不清对方的脸色,只能看见如星光闪烁的烟头,还有淡淡的烟味,桑叶不会抽烟,她也劝过安亦静别抽,不只是她,沈青她们都说了无数次,说这样非常有损她国民女神的形象,可是说也说了,骂也骂了,软的硬的都用过了,完全没用,该抽的时候绝对一支不拉。

  “其实,也没什么,就你一天都干了些什么,这些……”桑叶回过神来回答道。

  安亦静弹了弹烟灰,嗓音不大不小,听不出什么情绪,就是淡淡的,“以后不用跟沈青汇报,她想知道什么让她直接找我。”

  “静姐,其实青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真的不用……”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要不然我不也不会留下来。”安亦静打断了桑叶,把烟熄灭,语气轻了一些,“叶子,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真实吗?”

  桑叶摇摇头,不知所以的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安亦静接着说:“来这里的这段时间,站在讲台上作为叶子老师的时候。”

  “啊?”桑叶有点蒙圈。

  “叶子,人这一辈子很短,就像很多人都说过,我们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最重要的是你所过的每一天都让你不会遗憾和后悔,这样就够了。”

  桑叶眼圈红了,她是单亲家××大的孩子,从小就被人欺负,她的父亲烂酒,一喝醉了就打她,后来她父亲肝癌去世,她也就辍学打工还债,后来机缘巧合被安亦静在一个老板手里救下了她,她害怕再回到以前的那种生活,所以在沈青她们面前总是亦步亦趋,过得非常小心。

  而只有安亦静不一样,对她很好,也不会摆谱,还会帮她跟沈青吵架,更重要的是,安亦静真的能看透很多东西,包括她。

  灯光蓦地照亮脸庞,手机灯光清楚印出桑叶欲哭的小脸,安亦静摇了摇手机,微微一笑,“别感动,我只希望你做回自己。”

  桑叶点头如捣蒜,“静姐,你真好。”

  “别爱上我。”安亦静开玩笑了。

  “静姐你胡说什么呢?”桑叶吓得眼睛都瞪大了。

  安亦静拍拍桑叶的肩膀,“走,找他俩玩去。”

  桑叶不明所以,“啊?玩什么?”

  “这么好的夜色。”安亦静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嘴角一勾,“刚好四个人……”

  “什么意思?”桑叶还是没搞懂。

  安亦静敲了敲桑叶的脑袋,“还不明白,当然是打麻将咯。”

  “啊?”桑叶差点把手里的手机吓掉。

  林然在房间看书,楼上一会哗啦哗啦,一会叮叮咚咚,一会儿嘻嘻哈哈,吵得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把书一放,抬头望着天花板皱眉,随即又是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他索性起身去一探究竟。

  安亦静其实不怎么玩牌,而一路的小穆老师却牌瘾极大,不是为了打发时间不睡觉,安亦静也不会主动说要打,要知道之前小穆老师背着麻将对她又哭又闹,她也无动于衷,之前安亦静主动说打麻将,小穆老师完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敢置信。

  条件比较艰苦,四个人围在木桌子四方,坐在矮凳上,画面有些滑稽,而林然上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安亦静又点炮了,小穆老师笑的开心,桑叶看似有些担忧的看着安亦静,而吴忌自顾自的看自己的牌,背对着门口的安亦静一只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最边上的那张麻将。

  “林老师,你怎么来了。”面对门口的小穆老师一抬头就看见林然,开口喊了一声。

  大家寻声看去,唯独只有安亦静没有转身,语气显得特别无聊,“该谁出牌了?快点儿。”

  “该我该我。”吴忌赶紧打了一张,然后望着林然,“林老师你来的正好,我去上个厕所。”

  林然走进来,扫视了大家一圈,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安亦静的身上,问:“学校里还有留校的学生,注意影响。”

  小穆老师摆摆手,笑道:“没关系的林老师,难得周末,明天又是教师节,娱乐娱乐。”

  吴忌站起身来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林老师我让你,我真的憋不住了。”

  林然被吴忌拽着坐在他的位置上,旁边就是安亦静,安亦静斜瞥了他一眼,问:“林老师你会玩吗?”

  “不太熟。”林然回答。

  安亦静一听来精神了,立即坐端正,嘴角勾起笑容,“打打就熟了,来,继续。”

  一圈结束,连最厉害的小穆老师都蔫儿了,打麻将不太熟的林然老师一圈下来,不放炮只自摸,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好像知道其他三家要什么牌,完全不松章。

  吴忌上完厕所回来就坐在林然看他打,连连拍手叫好,“哇塞,我也见过不少麻坛高手,林老师你真是深藏不露啊,简直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完全可以靠打牌为生了。”

  林然一边码牌,一边说:“十赌九输,这些东西娱乐就行。”

  安亦静冷笑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

  林然看了她一眼,似乎提不起兴趣却又在死撑,牌打得又烂,还不准结束,轴的要死。

  打到了十二点,小穆老师第一个站起来要求结束,桑叶也困的不行,吴忌已经睡了一觉又醒了,林然不发表意见,安亦静却不准结束。

  可惜瞌睡虫大过天,在少数服从多数的民主决议中,今天的麻将就打在这里,到此结束,大家各回各屋,该干嘛干嘛。

  安亦静回去以后,开始喝咖啡喝茶,她今晚一定不能睡,决不能。

  两点了,安亦静喝了三杯咖啡,两杯苦茶,精神不见得多好,却因为喝多了尿急,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出去上了个厕所,吹吹风好像清醒了不少,她干脆走到旗台那儿玩会儿手机,玩了一会儿,好像困意又上来了。

  她站起来,原地跳了跳,却看见黑暗中一盏灯蓦地亮了起来,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睨着不远处,心跳加快,睡意全无。

  没错,周围是一座座沉睡在黑暗中绵延起伏的大山,山风呼啸而至,头顶上方旗帜在空中飘扬,发出阵阵声响,一楼侧面的一间房,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颀长的身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一模一样的画面,一模一样的身影,那个总是模糊的男人脸渐渐清晰,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

  安亦静倒吸了一口气,那个总是出现在梦里和幻觉中的男人,是……林然。

  第15章

  林然本来是起来上厕所,谁知道一拉开房门就看见黑暗中一抹弱弱的亮光,慢慢往那个方向走去,再细细一瞧,亮光之上印着一张脸。

  他当时蓦地一惊,再看去,倏然间,亮光熄灭,那张脸随之不见。

  走近一看,原来是呆愣在原地的安亦静,就这么木讷的盯着他,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你又梦游了?”走近到安亦静的面前,林然抬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安亦静摇摇头,眼睛就没从林然的脸上移开过,晦暗不明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迷惑和茫然。

  林然手里举着手电,举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安亦静,确实跟偷溜进他房间的她不太一样,如果换成前几晚的她,可能早就不由分说的扑了上来。

  “怎么了?”林然语气软了下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睡不着。”安亦静缓过神来这才回答道。

  “网瘾犯了还是烟瘾犯了?”林然的口吻像是抓住了犯错的孩子,正在循循善诱的训斥。

  谁知道安亦静的回答倒是出乎意他的料之外,她平静的说:“病犯了。”

  林然好笑的接嘴:“神经病?”

  “……”安亦静瞪大了眼睛,没说话。

  “安亦静,有些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林然盯着安亦静,灯光下他的眼眸比这黑夜还要深,还要黑,他的语气也明显淡了不少,“你什么时候打算跟我说真话,再来找我吧。”

  林然说完转身准备走,却有些了如明镜,他只会觉得安亦静只不过又是在糊弄他的托辞,她对他可能就没说过什么实话。

  一想到这,林然的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不由得暗自腹诽:神经病?怎么不干脆说你鬼上身?

  直到很久以后,林然回想起他在这一天夜里,还真是啪啪打脸,他怎么知道自己当时就那么的胡乱一想,竟然就是谁也不知道的真相。

  当然,此为后话。

  “林然。”安亦静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男人背影,不知道是什么在控制她,让她就那么不经过大脑的喊了出来。

  林然转身,却没有走过来,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安亦静,“还有什么要说?”

  安亦静顿了顿,朝着林然走了过去,鬼使神差却异常认真的开口,“我有iativedisodeRedeemers,就是所谓的解离症……”

  “人格分裂。”林然接道,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你都知道?”安亦静没料到林然连精神科的专业术语都知道,还真是有点好奇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所以你现在不用梦游症这个借口,而是改用人格分裂来搪塞我?”

  “我没骗你,这就是事实。”安亦静表情越发的认真,她像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启齿似的,半响才继续说:“也许你觉得荒谬,一开始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谬,但是她确实出现了,而我完全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

  “继续编。”林然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睨着安亦静,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安亦静一听蓦地将手电筒的灯光移到自己的脸上,嗓音明显提高了音量,“我堂堂一个明星,我有必要编这样的故事吗?你以为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总跟你有关,我会把影响我名誉的事实告诉你?你看清楚,我到底有没有开玩笑。”

  林然被安亦静抢了手电筒,看到她褪去了平日里的慵懒淡定,反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激动,倒是来了兴致,这么说来,结合她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还真是用精神分裂才能说得过去的事实。

  “去我房间等我。”林然睨着安亦静半响,最终突出这么几个字。

  “……”安亦静瞅着林然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去他房间等他,等他做什么?

  林然一看安亦静的样子就明白了她隐藏的心思,这么看来还真是越来越像她所说的症状,两个人格,一个总是疏离他,而另一个却花样玩尽的想要亲近他。

  “我们需要谈谈。”林然说。

  这话安亦静同意,的确,她跟林然需要好好的谈谈,认真的谈谈。

  “好。”安亦静也不问为什么了,有些东西早点弄清楚,总比不清不楚最后酿成了大祸要好得多。

  安亦静坐在林然的房间四处看了看,桌子上的闹钟短针已经指到了四,他的房间跟她的差不多,一张床,一张桌子,晾衣绳,架子等等都收拾的非常整洁干净,书本笔等等都依次排列整齐,床底下的鞋子赶紧整齐的排排坐,看得出来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一个极具强迫症的人,无论是程设还是其他的什么的看上去却都是那么的舒服。

  脚步声渐进,安亦静转身刚好看到林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往另一边走一边问她:“说说吧,你什么情况?”

  安亦静放下刚刚从桌子上拿的那本书,手里却多出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子扎着马尾辫,黑夜里,昏黄灯光下,她笑的开心快乐,是安亦静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笑容,是那种由心而发的笑容,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纯净而快乐的笑容,像个孩子,却又幸福快乐,像她又不像她。

  可是,那明明就是她,照片的背面那黑色的钢笔字体苍劲有力又又行云流水,浓墨一笔确实简单的一行日期:2009年愚人节。

  “我们七年前真的认识?”安亦静举着照片面向林然,看见他明显一顿,脸上的笑容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她顿了顿继续说:“不对,七年前跟你相识的不是我,而是我分裂出来的那个人格才对。”

  林然的眸光从安亦静手上的照片慢慢转移到了他的脸上,他走过去从她手上拿回照片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所以,七年前缠着我的是你分裂的人格,前几天晚上闯进我屋里的也是你分裂的人格?”

  安亦静点点头,她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她有些底气不足的问:“那么,到底是那个人格喜欢你,还是你喜欢上了那个人格?”

  “……”

  第16章

  “那么,到底是那个人格喜欢你,还是你喜欢上了那个人格?”

  林然本来都要信以为真了,可是当安亦静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一阵冷笑,说这么多原来又想玩七年前的把戏。

  静默,静默,还是静默……

  安亦静打量着林然的神色,想要窥探他的想法。

  林然冷静的看着安亦静,想要看穿她的心思。

  “看你的样子好像还是不相信。”最终打破这诡异气氛的是安亦静。

  “任何不具有事实根据的话都需要相对应的证据来佐证,所以,你要我相信你很简单,拿出证据来。”林然掀了掀眼皮,声音毫无起伏,一气呵成。

  安亦静无语的一笑,“你现在像是在审犯人。”

  林然毫不否认的点了一下头,“如果你要这么想,那么就是吧。”

  “呵。”安亦静往椅背上一靠,抬起手不忿的掀了掀额前的头发,“我闲得无聊跟你胡诌人格分裂,我他妈病的不轻是吗?”

  第一次见安亦静发火,林然完全不惧怕,反而火上浇油,“所以,你还是跟我实话实说比较好。”

  此时此刻,安亦静想要掀桌子,她向来心性淡,对什么人和事都不caRedeemere,她擅长冷暴力,能成功激怒她的人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就是她眼前的林然。

  她抑制住自己的怒火,站起身来转身就走,话不留头不回。

  不到一分钟,林然看见去而复返的安亦静,她的手里多了一个药盒。

  安亦静冷着脸走到林然面前,居高临下的瞪着他,恨不得瞪穿他,瞪了半响,把手里的药盒塞给林然,又坐回到她之前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双手抄着,说:“那是医生给我开的药,你不懂可以找相关的医生检验到底是什么,不过你既然知道专业术语,我相信你应该对这玩意儿有所了解。”

  林然捏着药盒看了看安亦静,大拇指一划,药盒就打开了,他一边取出其中一颗药,一边说:“曾经有个朋友得了抑郁症,凑巧了解过相关知识。”

  “还真是无所不能。”安亦静冷声冷气,语带嘲讽。

  林然瞥了她一眼,仔细的观察手上的药,就这样,男人看着药,女人看着男人,不知道过了多久。

  然后,林然突然笑了,笑的挺讥讽的,“这是安眠药。”

  “安眠药?”安亦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坐直,不确定的再一次开口:“你到底认不认识?不懂别瞎说。”

  “我确定。”这三个字被林然特意加重的语气,说的是掷地有声,“你也可以找相关医生求证。”

  “怎么可能?”安亦静陷入了沉思,想了很久蓦地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突然一笑,看向林然,说:“难怪我说最近怎么这么容易犯困,原来是她被换成了安眠药。”

  “……”林然睨着安亦静不说话,看她还想玩什么把戏。

  安亦静见林然盯着他不说话,而且一脸冷漠像是在说看你演到什么时候,她脸上的笑容一僵,说:“我发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我的药可能是被另一个人格换了。”

  “虽然我不追星,我也不了解你们娱乐圈,不过你安亦静影后的身份我还是知道的。”林然顿了顿,语气越发的讥讽,还鼓起了掌,“演技不错。”

  安亦静一时语塞,她不知道另一个她到底怎么伤害了这位林老师,导致他怎么都不相信她的话,她也不知道到七年前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交集,导致他还留着她那时的照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另一个她跟林然一定有感情纠葛,并且很深。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安亦静已经无力解释。

  林然把药盒丢给安亦静,对她说:“回吧。”

  安亦静站起身来,紧了紧手里的药盒,见林然不看她,有些泄气的转身外门外走,走到门口,她没有回头的说:“这件事请你保密。”

  “嗯。”低沉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安亦静的耳朵里。

  安亦静离开了,林然锁好门走到桌子旁拿起桌子上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姑娘任性活泼,敢作敢为。

  第一次见到安亦静时他十七岁,九月二十号,他的生日,那个时候的他生命里只有相依为命的姐姐以及学业,从来没有想过因为那天偶遇一场车便跟车祸中他救下的女孩有了不解之缘。

  而那个女孩就是安亦静。

  车祸发生时的具体情况林然已经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很乱很吵杂,造成了大堵车,救护车根本开不过来,所以只能是经过的路人在医护人员的指导下搬搬扛扛送到最近的医院。

  在那以后他才知道造成车祸的司机是一个有案底的男人,因为他的疏忽造成了连环车祸,死伤数十人,在榕越还造成不小的反响。

  后来他知道那场车祸酿成三死九伤,好像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孩,一个中年妇女,还有一个就是肇事司机。

  半年后,那个他救下来的安亦静出现在他的学校,而且总是在太阳落山以后才会来找他,刚开始说是报恩请他吃饭,后来因为对方总是孜孜不倦的堵他,神出鬼没,他只好答应吃一顿饭。

  饭吃完了,本以为一切就这么结束了,谁知道安亦静依然阴魂不散,一到了晚上就给他打电话,他不理就拼命的打,他关机她就翻进学校在他们教室门口等他,那个时候班上的同学还以为是哪个漂亮的学妹,还纳闷儿怎么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学妹,结果后来一打听学校里根本没有这号人物。

  那段时间,这个总是跟在林然身后的美女确实让林然有点头疼,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本来走到哪里都自带弹幕,这下可好,又来一个还紧追不舍,连教导主任都找他谈话了。

  终于,林然又被安亦静堵了,他把安亦静拉到一边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要你喜欢我。”安亦静不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林然说:“不可能。”

  安亦静却反驳:“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所以,那天没谈拢。

  安亦静依然我行我素的追着林然,林然仍旧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保持着距离。

  可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不那么讨厌她了,反而有时还有些期待见到她,有时候她不出现反而会牵肠挂肚,而她来找他他也不会抗拒,而是被她带着去很多地方。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高考的前一天晚上,他本来是住在家里的,那天晚上跟姐姐和她男朋友吃完饭,一回房就接到了安亦静的电话,说有话跟他说。

  他随便跟姐姐撒了个谎就出去了,安亦静就在他家楼下等她。

  那天的安亦静有点反常,正经多了,笑的依然很美,林然表情依旧淡漠,语气带着责备,“听说你明天也要高考吧?有什么事偏偏要现在说?”

  安亦静一直望着林然,异常的乖巧,“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喜欢我吗?”

  “……”

  安亦静一副我就知道你不会回答的了然模样,她朝林然勾了勾手指,林然不理,她又勾了勾手指,林然还是不理,她索性跳过去圈住林然的脖子,迫使他因为来不及防备就被姑娘亲了上去,这一亲就更加没有一点点防备外加蒙怔。

  柔软的触感让他乱了心神,他反应过来这才知道推开安亦静,而对方一脸得逞的笑。

  “喜欢吗?”安亦静问她。

  林然瞪她,不说话。

  “所以,你是喜欢我的。”这是肯定句。

  林然暗自咳了咳,灯光下他们的影子几乎重叠,她抬头望着他,他淡淡看着她,末了来一句:“高考结束,我给你答案。”

  安亦静蓦地绽开了灿烂的笑容,伸出小手指,“一言为定,拉钩。”

  林然无奈的伸出手,跟安亦静的手指勾在一起,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他的心情也变得很好,其实他早就有了答案,他在等,等高考结束。

  “送你回去。”林然说。

  安亦静摇摇头,朝林然眨眨眼,“早点休息,晚安。”

  不等林然说话,安亦静已经转身离去,林然站在原地,看着那越来越远的窈窕背影,蓦地笑了,他一路跟着她,看着她进了小区,这才放心的往回走,那一刻的心情就像是头顶那满天繁星,闪烁不停。

  可是,从那以后安亦静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他找了很久,他们去过的地方,她的家,她曾经提到的地方,她的学校统统去了无数遍,却毫无音讯。

  后来,他为了搞科研出国进修,回国后才知道当初那个纠缠他的丫头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女神,他去找过她,她的经纪人说她家静静说不认识林然这个人,而他找到她远远跟她对视时,他在她眼中看到的是陌生,就是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那种陌生的眼神。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被耍了。

  思绪回转,林然把手里的照片反过来,背面愚人节三个字让他觉得非常刺眼,就像是再告诉他曾经跟隔壁那女人的种种不过像是愚人节的玩笑一样,他认真了,而人家却当做一场可有可无的游戏。

  第17章

  安亦静回屋倒床就睡,可是奇了,明明之前满满登登的睡意,从林然那边回来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耳边听着木床轻微的嘎吱作响,更是烦躁不堪,她蹭的坐了起来,睨着床里的那堵墙喃喃自语,还语带不忿。

  “你以为我愿意告诉你我的秘密,你以为我不怕你大嘴巴说出去,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偏偏是你会出现在我的幻觉里,到底七年前我跟你,不对,是……她用我的身体跟你做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着墙说完了她转身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指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人格,如果你听得见我说话的话,你听着,我睡觉你出来,你去跟隔壁那个说清楚,ok?”

  安亦静现在才像一个神经病,一会跟墙说话,一会儿跟镜子说话,说完了把镜子啪的一扣,关灯躺下,闭眼睡觉,却还睡不着。

  她不由得翻个身侧着睡,黑暗里她觉得有双眼睛盯着她看,一阵阵凉气由背脊向上直窜头顶,她蓦地瞪大眼睛盯着某处黑暗,那里好像有个人一动不动的睨着她,她的心蓦地一顿,瞬间狂跳不止,呼吸都变得不稳起来。

  安亦静蹭的坐起来,快速的摸开灯的开关,再抬头望去,刚才觉得有人的位置空空如也,可是下一秒她腾的往后移动,头撞着墙壁发出闷声响,她一边痛的去摸头,一边睨着地上,地上有些水印,不深不浅,像是一双鞋印。

  不,她确定那些水印是鞋印,就这么一瞬,她再也坐不住了,赶紧跳下床跑也似的开门出去。

  “咚咚咚……咚咚咚……”林然听见敲门的声音,没搭理,翻个身继续睡。

  随后是敲门声伴随着呼叫声;“林然,开门,救命啊,救命啊!”

  一听是安亦静的声音,他坐了起来,再听她口吻里的急迫和惊恐,他拧着眉开灯,下床去开门。

  一打开门,安亦静就扑了上来,紧紧的拽住他的手臂,整个人都在哆嗦。

  “你又怎么了?”

  安亦静抬起头望着林然,说:“我,我好像被鬼盯上了。”

  林然一听冷冷一笑,甩开安亦静的手,语带嘲讽,“安亦静,大明星,我没空跟你玩游戏,一会梦游症,一会儿人格分裂,一会儿见鬼,你还有别的花样吗?”

  “不是,我真没骗你。”安亦静摇了摇头,“刚才我睡下以后就觉得凉飕飕的,然后我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我看,我一开灯,那个位置有一双鞋印,可是在那之前,那里什么都没有。”

  林然见安亦静脸上确实惊恐未退,好像不是开玩笑的,于是拽着安亦静往他那屋走去,一走进去就问:“在哪儿?”

  安亦静一边紧紧的抓着林然的胳膊,一边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水瓶旁边的空地,“就在那儿。”

  林然顺着安亦静的手指看过去,水泥地上的确实有一滩水,可是看不出安亦静口中所说的鞋印。

  “那滩水不是你洗脸的时候不小心弄撒的吧?”林然问。

  “那是鞋印,你看不出来吗?”在安亦静的眼里那是一双在明显不过的鞋印。

  在林然眼中那就是一滩水,他有些无语的看向安亦静,“我现在怀疑你有妄想症。”

  安亦静瞪着林然,“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满嘴跑火车是不是?”

  “事实胜于雄辩。”林然指了指他眼中的那滩水,继续说:“你要我怎么相信?”

  “反正我不管。”安亦静打定主意今晚她绝对不会留在这间屋,她顿了顿,看向林然:“我不睡这里。”

  林然一脸的淡然,眸子里除了深沉还有些许倦意,他沉了声:“我跟你换行了吧?”

  安亦静摇摇头,她怎么知道那些东西会不会跟着她去另一间屋。

  “那你想怎么样?”林然又问。

  “我要跟你在一起。”安亦静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国民女神的形象荡然无存,此时此刻慌乱紧张的模样就像是幼稚的小孩子。

  林然被呛了一下,很快稳定了刚才失态的情绪,这才开口:“什么?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安亦静点点头:“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我要跟你睡。”

  “……”林然眼神聚焦,盯着安亦静不说话。

  “我的意思是你睡你的,我就在你那打个地铺,或者睡椅子也行,反正有你在我不会那么害怕。”安亦静解释。

  “不行。”林然立即拒绝。

  安亦静盯着林然,一秒,两秒,三秒,随即不由分说的去床上抱着自己枕头,然后走回来拽着林然,语气带着不容拒绝,“不管你怎么想我,总之今晚我跟你跟定了,你别胡思乱想,我没那个意思。”

  “我没胡思乱想,放手。”林然说完转身,想要甩开安亦静的手,谁知道甩不掉。

  安亦静不放,意志坚定,像牛皮糖,“不放。”

  林然瞥了一眼安亦静,拖着这个膏药出了房门辗转到自己屋子门口,站定对膏药说:“门锁上了,你先放开。”

  安亦静见林然在掏钥匙,于是站定松开了手,谁知道这小子慢慢的开锁,慢慢的拔钥匙,随即风驰雷电的开门关门,安亦静眼见这一切在她面前发生,却无力阻止,面前是紧闭的大门。

  “林然,你王八蛋。”安亦静朝门上踹了一脚。

  林然站在屋里望着大门,轻轻的勾起了笑容,那是一种胜利者的笑容,是一种极少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带着点兴奋和开心,有点像孩童的笑,如果他姐姐看到他这样的笑容一定会开香槟庆祝,因为她的弟弟终于像个正常的人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没了声音,林然有些好奇下床走到门边,耳朵凑上去听了听,没反应,他想多半安亦静回屋睡了,谁知道一打开门就看见靠在门边抱着枕头沉沉睡去的安亦静。

  他再一看时间,都五点多了,外面凉悠悠的,这丫头就穿了一件t恤,蜷缩在一起,褪去了平日里的冷眼看人,褪去了大荧幕电视上的浓妆艳抹,细细看去,其实她的长相偏恬静,唯独那双眼睛伶俐凛冽,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漠,可是现在那双眼睛闭上整个人柔和了很多,像邻家妹妹的感觉。

  “喂。”林然用手指戳了戳安亦静的肩膀。

  “……”没醒。

  “安亦静。”林然又戳了戳她的肩膀。

  “唔……”安亦静轻轻发了一声,微微一动,还是没醒。

  “哎。”林然长叹一口气,弯下身子伸手把坐在地上的女人抱了起来,女人不安分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柔软的发丝划过他的颈脖,像是猫爪挠心似的,又像是过了电似的。

  他转身往屋里走,把安亦静放在了床上,随即又回到门口捡起她的枕头,顺便带上门,走过去把枕头轻轻的垫在安亦静的脑袋上,可能是不小心触碰到了她刚刚撞到墙上的地方,安亦静轻轻的呜咽了一声,皱起了眉头,似乎很不舒服。

  林然一摸,还真是能折腾,起了个包。

  他给安亦静盖好了被子,端了个杯子开门出去,没一会又端着杯子回来了,然后他坐到床边,把杯子里的菜油倒了一点在手上,然后伸手去揉安亦静脑袋上的包。

  清冷灯光下,床上女人微微皱着眉,男人的神色认真浅淡,却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

  天边泛着鱼肚,日出越过地平线慢慢的爬上山坡。

  安亦静醒来的时候觉得头有点痛,还有一股熟悉又说不出来的味道,她再一清醒,这才发现自己不是睡在自己的屋里,再一转头,她愣了两秒,才想起来昨晚自己在门口睡过去了。

  眼前,林然趴在桌子上,头发有些凌乱,脸整个埋在了手臂里看不见,地上掉了一件衣服,应该是他盖着睡觉的。

  安亦静坐了起来,就这么看着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看着他起伏的胸腔,轻轻的顺畅的,她的嘴角荡起了一抹温和的笑容,不跟她较劲儿的时候还是挺不错的。

  她起身,轻手轻脚的蹲下捡起地上的衣服,然后披在林然的身上,本来以为够小心翼翼了,谁知道还是弄醒了林然。

  林然慢慢的抬起头,睡眼惺忪的样子懒懒的其实别有一番风味,怎么说呢,不是冷冷的,有温度还有些迷人,唔,他颈脖很长,突出的地方轻轻地上下滚动,莫名的性感。

  擦,心跳有点快。

  “不是发烧了吧?”刚起的嗓音低沉暗哑,性感加倍。

  安亦静摇摇头。

  “脸有点红,考个体温。”林然从抽屉里拿出体温计,递给安亦静。

  安亦静接过体温计,暗自白了一眼林然。

  靠,直男癌。

  第18章

  安亦静没发烧,只是后脑勺有点痛,她摸了摸,痛楚的地方微微凸起,还有些油腻,收回手一看,手上还真是油乎乎的一片,再闻了闻,她终于知道刚刚醒来充斥着鼻子的是什么味道?

  是菜油的味道。

  “我昨晚该不会是用菜油洗了个头吧?”安亦静显然因为那油腻的触感已经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林然倒是悠闲的把温度计装进抽屉,才慢慢开口:“你应该感谢我,不然你那包肿的更大。”

  安亦静瞪大眼睛睨着林然,“所以你的意思是,是你把菜油弄我脑袋上的?”

  “嗯。”不可否认,还有点小小的得意。

  “你故意的吧?”安亦静立刻指向床,“是因为我霸占了你的床?”

  林然抬眼看向安亦静,“正确的说法是我让你睡的我的床。”

  安亦静一听,似乎觉得又发生了一点儿她不知道的事,蓦地笑了起来,带着点儿兴奋,“所以,你相信了,那人格出来跟你说实话了?”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林然顿了顿,语气故意加重,带着讥诮,“你睡得跟头猪似的,你所谓的那位人格没出来。”

  “我去洗头。”安亦静瞬间蔫儿菜,站起身来往外走。

  ……

  桑叶被小穆老师拉着跑了两圈,回到宿舍楼前快要咽气了。

  小穆老师从后面追上来,笑着拍了拍桑叶的肩膀,笑道:“你这体能还真得好好锻炼。”

  桑叶摆摆手,大喘气儿,“我……我还是放弃比较好。”

  “怎么能放弃。”小穆老师眼睛里有曙光,说话铿锵有力,“做人要永不言弃,要……”

  小穆老师的话说了一半,目光看向某处,桑叶一抬头也看向某处,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那扇被打开的门,那个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我没看错吧?”小穆老师问。

  桑叶擦了擦眼睛,再定睛一看,摇摇头,“应该……没有吧。”

  “这一大清早的,搞事情啊?”小穆老师惊讶不已。

  “……”桑叶愣怔。

  小穆老师蹭的拍了一下桑叶的背,差点把桑叶给拍跪下,只见语带八卦又兴奋,“哎哟我去,早就觉得小安老师和林老师有问题了,现在这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过了一夜的节奏了?”

  “谁过了一夜。”刚好路过的吴忌老师端着盆子只听见后半句,好奇的问了一嘴。

  “是小……”

  小穆老师才说了两个字就被桑叶跳起来捂住嘴巴拖走了,留下吴忌老师莫名其妙的愣在原地喃喃自语:“最讨厌勾起我的好奇心又不说,真是讨厌。”

  “你捂我嘴巴干嘛?”小穆老师被桑叶拖到一边,挣脱她的手,好奇地问。

  桑叶无奈的笑了笑,解释道:“你刚才看到的千万别说出去。”

  小穆老师一根筋,不明白,“为什么?这是好事啊。”

  “当然不是。”桑叶使劲摇头,“我们静姐不能有绯闻,她来这里是做公益的。”

  这么一说,小穆老师恍然大悟,“明白了,大明星嘛,懂了懂了。”

  桑叶疑惑的睨着小穆老师,问:“你真的明白?”

  小穆老师比了个ok的手势,好歹她也是城市中人,还追过星,这点东西还不懂才真是白混了这些年。

  “我保证不说出去,就当没看见。”小穆老师顿了顿,接了一句:“不过,我说句实话,小安老师跟林老师还真是配一脸。”

  “配出血也不行,静姐不能再招黑了。”如果被沈青知道,她估计会被骂的很惨。

  小穆老师看桑叶严肃的模样,噗嗤一笑,小丫头倒是挺护主的。

  ……

  今天是周六,也是教师节,伍萨校长说让几个老师去镇里转一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买的,顺便家访,留校的孩子就由他和小刘老师照看就好。

  大家收拾好东西,就出发了。

  美拖镇,美其名曰是个镇,其实也就是拥有一条街放眼望去就能全部看在眼里的村子,不说别的,就比起昭觉县那都是天差地别。

  也没什么可逛的,家访了几家孩子,中午在镇上一家稍微看得过去的面店吃了点东西,太阳下山,一行人打道回府。

  刚走到学校,大家的目光就被一个陌生人所吸引。

  那人坐在旗台上打电话,看见回来的一行人,举起手挥了挥,嘴边还继续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眼睛却是看着他们的。”谁啊?”吴忌老师看了看大家,继续问:“你们谁认识吗?”

  小穆老师摇头,桑叶摇头,安亦静脸色淡淡的,眸子却睨着旗台上的人,她很清楚看见那双黑亮的眼睛是睨着林然的。

  果然,林然把手里的东西往吴忌怀里一塞,说:“我朋友,帮我拿着。”

  说完,他就朝旗台走去,身后是低语声。

  吴忌:“女朋友?哇塞,美女耶。”

  小穆老师:“看来早上真是误会,名草有主了。”

  桑叶同意的点点头:“我就说按照林老师的条件不可能没有女朋友,哎,放心了。”

  安亦静轻轻地敲了敲桑叶的头,声音浅淡,无情绪,“放什么心?”

  “没什么?”桑叶傻傻的一笑。

  “闲事少管,走了。”

  安亦静说完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最终还是没忍住看了过去,心里‘切’了一声,随即暗自腹诽:笑的挺开心的嘛!

  ……

  关衫见林然走过来,对手机里嘀咕了几句,就把手机递给林然,用眼神示意他接电话。

  林然接过电话,就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舅舅,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嗯,舅舅工作结束了就回来,好吗?”林然的声音一下子就轻柔了下去,冷漠的脸上也充斥着宠溺的神色。

  “工作结束?那就是今天晚上咯?”

  “当然不是,舅舅在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可是,我想你了。”小女孩柔柔糯糯的声音传来,特别乖巧。

  林然一听,心都要萌化了,瞅了一眼看笑话的关衫,转身对小外甥女说:“舅舅也想你。”

  电话那头好像有点声音,转眼就换了人,语气俨然像个大人,“舅舅,妈妈说你被山区的小孩儿拐走了,爸爸说你被山区女娃拐走了,那到底是小孩儿还是女娃?”

  林然一听竟然无言以对,他刚准备开口就听到电话里又换了声音,“别听你外甥瞎说。”

  “林心,姐夫最近挺活泼啊!”林然一转身见关衫笑的意味深长。

  林心一听噗嗤一笑,“返老还童,在家像个活宝。”

  “这样挺好。”

  “倒是你,我知道山区信号不好,我指着你给我打个电话怎么就这么困难呢?”林心有些抱怨。

  林然一听就明白了,“所以你们这是派人来盯着我?”

  林心‘嘶’了一声,说:“不是盯着你,是让小妹带你回来过中秋,之后就是你生日了。”

  “相亲?不去。”林然一听就知道背后的目的,每一次过年过节必定有好多场来自于姐姐姐夫安排的相亲节目。

  “不行,你都25了,恋爱都没谈过,我也不指望你立刻结婚,可是好歹你先见见人家女孩子,都是你姐夫帮你张罗的,条件绝对好。”

  “先把关医生嫁了再说,她可比我大,姐夫都不着急?”林然说完关衫眼睛里要吐火。

  “你能跟小妹比吗?”林心顿了顿,转移了话题,“总之,你听我的话,中秋回来。”

  林然把手机举得远远的,“信号不好,就这样,挂了。”

  林心被挂了电话,睨着手机哭笑不得,许别让阿姨带孩子去吃饭,然后坐到林心身边问她:“不回来?”

  林心嘟嘟嘴巴,点点头,“多半都是。”

  “你这个弟弟向来有个性,你什么时候说动过他,说不定啊真在那边给你找个弟妹,彝族也不错,彝汉一家亲。”许别这话越说也不到位了。

  “他是感情缺根弦。”林心睨着许别,嘟囔着:“你说他一辈子打光棍怎么办?”

  许别瞧着林心嘟嘴的样子很是可爱,下嘴亲了一口,意犹未尽,又亲了下去,被林心抵着胸膛瞪她:“正经点,孩子都在呢?”

  “那回屋。”许别眸光一沉。

  林心打掉在自己身上造次的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许别,“你别忘了我们有言在先,小妹劝不回林然,你别想干那事儿。”

  说完,她转身找孩子去了,许别整个人摊在沙发上,为什么当时要答应这么荒唐的条件。

  ……

  林然把手机递给关衫,关衫恨不得踹他,“小子,敢开姐姐的玩笑?”

  “你就不该来。”林然毫不惧怕。

  “小然然,我突然觉得我这次来对了。”

  “你又想干什么?”林然了解关衫,这女人有时候挺疯狂。

  关衫呵呵一笑,抬了抬下巴,眼睛看向刚刚那几个人离开的方向,“那美女挺面熟的,是在哪儿见过呢?”

  第19章

  安亦静心情不太美丽,不知道为什么?

  她看见关衫蹲在不远处跟尔也聊天,她的侧脸很好看,轮廓较深,淡着柔和的笑容,可能是目光过于炽烈,引得关衫转头瞥了一眼她,见她揉了揉尔也的头发站起身来朝她走了过来。

  “小安老师。”关衫走近叫了一声。

  “关医生。”该有的气势还是要有。

  “身体不舒服?”关衫似笑非笑的看着安亦静,“晚饭没怎么吃呢?”

  安亦静勾勾嘴角,“保持身材。”

  “哦,医生的建议是身体比身材重要。”关衫笑言。

  “嗯,艺人的使命是身材比身体重要。”安亦静反驳。

  一说到这,关衫特有意思的点点头,“不好意思,我长期在国外,不关注明星,所以刚才失礼了。”

  之前吃饭的时候,大家互相介绍的时候,关衫完全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有些面熟的安亦静是个大明星,还是国民女神,双料影后,也可能是偶尔看到过,但是没放在心上。

  因为她的迷惘和确实不认识,令的其他人滔滔不绝的介绍起安亦静来,而当事人反而因此有些无语。

  “没关系。”安亦静尽量保持风度,她的海报,广告远销海外,呵,不认识她,挺牛。

  关衫暗自点点头,问:“你明明是大明星,怎么会只带一个助理上这里来支教呢?”

  安亦静睨着关衫,他才不会告诉她是因为她被人陷害了,才被安排到这儿来洗白,她淡淡一笑,是自认为很得体的笑容,“做公益,有的选择捐赠,有的选择亲身体验,我属于后者。”

  “倒是很难得。”

  “你……”安亦静顿了顿,问:“你认识尔也。”

  关衫顺着安亦静的目光看过去,尔也孤单的坐在石头上望着天空,月亮柔亮,星星闪烁,这孩子又想哥哥了。

  她回眸,随即看向安亦静,摇了摇头,“不认识,只是听说过,所以想来看看这孩子。”

  “那一年在云南,那个医生是你吧?”

  “林然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关衫倒是挺讶异的,“看来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我跟他可没什么关系。”安亦静说的义正言辞,却突感心虚。

  “是吗?”关衫笑了笑,看向走过来的林然。

  林然走到两人面前,瞥了眼安亦静,然后看向关衫对她说:“晚上你睡我那屋。”

  “那你呢?”安亦静和林然同时开口问。

  林然不由得咳了一声,说:“我跟吴老师挤一挤,实在不行就去学生宿舍睡。”

  林然的洁癖关衫是知道的,这些年他算是改了不少,不过学生宿舍那股味儿,林然睡得下去才怪。

  “不用了,我跟你睡一间。”关衫笑着对林然说。

  “不行。”这一次换林然和安亦静异口同声。

  关衫在两人的脸上游弋,笑的晦暗不明,语气都变得怪怪的,“哦?为什么不行?”

  林然瞪关衫,“别闹。”

  “关医生你跟我睡。”安亦静想都没想撂下一句,走了。

  关衫靠近林然,用手肘撞了撞他,调笑,“我能不能理解为……吃醋?”

  “她说晚上见鬼,一个人不敢睡。”林然说完朝反方向走了。

  关衫噗嗤一笑,追上去,“所以,她之前不是一个人睡的?那是跟谁睡的?你吗?”

  “关衫,你有病吧?”

  “嗯,你说有就有吧。”

  安亦静走到尔也身边,在他的身边坐下,顺着他的眼睛看向远方,青山被罩在黑暗之中,星辰变成了点缀。

  “怎么了?”安亦静没有看尔也,声音轻柔。

  “我想哥哥了。”尔也忍了忍说出来却语带着哽咽。

  安亦静伸手把尔也揽着,拍了拍,说:“嗯,我也想哥哥了。”

  尔也转头看着安亦静,乌溜溜的眼睛里泛着疑惑,“小安老师你也有哥哥?”

  安亦静没有回答,而是问:“想听故事吗?”

  “想。”尔也点点头。

  安亦静呼了一口气,慢慢开口,“有一对龙凤胎龙凤胎,嗯,龙凤胎就是一起出生,只不过男孩比女孩早几分钟,就变成了哥哥。”

  尔也瞪大眼睛,“这么神奇?”

  安亦静笑着点点头,“嗯,就是这么神奇,那个哥哥特别帅,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比林老师还帅吗?”尔也插嘴。

  “他们是不同类型的帅。”安亦静说完,低声警告,“听故事不准插嘴。”

  尔也默默的捂住了嘴巴。

  安亦静满意的一笑,神色慢慢沉了下去,“男孩和女孩虽然是龙凤胎,性格却不一样,男孩性格温和,妹妹性格就比较古怪,所以男孩总是让着妹妹,帮着妹妹,也总是埋怨妹妹,因为他是哥哥啊,妹妹觉得理所当然,男孩唱歌特别好听,每天他的妹妹都要听着他弹吉他唱歌伴她入睡,妹妹一直以为男孩会这样陪着她一辈子,妹妹也可以欺负她哥哥一辈子,可是十五岁生日那天……”

  突然之间,安亦静没再继续说下去,尔也看着她,看着她发呆。

  那天她被一**小混混堵了,可能就是双胞胎之间所谓的心灵感应,安子聪找到了她,厮打中安子聪后脑勺被其中一个混混用砖头狠狠的砸了两下,也许是对方也害怕了,落荒而逃,安亦静泪眼婆娑的看着安子聪倒在了血泊中。

  失去意识前,他对安亦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怪自己,好好活下去。”

  那天,抢救了十多个小时,最终证实安子聪脑干死亡,医生的意思是拔不拔管子结果都一样。

  那天,安亦静被舍不得打她的母亲狠狠的扇了耳光,她的父亲说:“造了什么孽,从小就要你哥哥替你善后。”

  那天,安亦静亲手拔了哥哥的氧气管,听着那跳跃的声音慢慢变成刺耳的连续声,她咬破了嘴唇,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出,她却感觉不到痛。

  从那以后,她不再过生日,从那以后,她的父母对她不闻不问,而她越来越孤僻患上了抑郁症,她自杀未遂却哭瞎了眼睛,后来遇上了那场车祸。

  失去意识前,她特别开心,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去见哥哥了,在梦里,她哥哥很不开心,说她不珍惜生命,说她不听她的话,好好活下去,她哭了,从出事到现在从没有哭过的她在梦里放声大哭。

  后来,她醒了过来,再后来,拆了眼睛上的纱布,她看见的是父母冷漠的脸,她看的见,这个白色的世界。

  原来,那场车祸造成死亡的其中一个死者,她的家人签了器官捐赠同意书,而安亦静能重见光明是移植了□□,这一次的重生让她决定听哥哥的话好好的活下去,带着三个人的命活下去。

  “小安老师?”尔也拍了拍失了神的安亦静,问她:“你怎么不说了?”

  安亦静这才回神,“嗯,后来,男孩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痛苦没有烦恼,只有快乐。”

  “林老师说我哥哥也去了个很远的地方。”

  “嗯,那里应该很美。”

  “那我们能去那个地方吗?”

  “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去的。”安亦静叹了一口气,摆出老师的架势,“小朋友,你是不是应该睡觉了?”

  尔也点点头,“小安老师节日快乐,晚安。”

  “晚安。”

  安亦静望着天,因为安子聪的事,她的父母这些年一直不怎么搭理她,虽然给了她丰衣足食的生活,却再也得不到父母的爱,她知道父亲生意有问题,所以当年才会答应拍戏,就是为了赚钱帮父亲。

  可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当她拍完戏,把支票交给父亲的时候,他们吵了很大一场架,似乎这么多年压抑的情绪在那一刻统统爆发了出来,然后她就离家出走了,这些年来再也没回去过。

  背后突然凉飕飕的,安亦静站起身来,一转身,就看见一个男孩子站在她的面前睨着他,明明天黑看人不明显,却能看见他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白的渗人,他浑身都湿了,胸口有个小洞,低头一看,昨晚那双鞋印跟现在这个……

  她头皮发麻,腿像是灌了铅动弹不得。

  男孩说话了,“原来你真的看得见我。”

  安亦静一听,眼神一飘,拖着沉重的步子转身就走,装作一副我看不见你的样子,嘴里还哼着歌,颤音挺重。

  身边男孩子一直跟着她,一直在说:“你看得见我,别装了。”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lalalalalalalalallala……”

  “你看看我,看看我……”

  “啦啦啦啦……种太阳,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种太阳……”

  吃瓜**众一字排开站在那儿看着安亦静闭着眼睛绕圈圈,唱着歌。

  吴忌撞撞小穆老师,“大晚上种太阳,不合逻辑啊!”

  小穆老师白了一眼吴忌,凑近桑叶,“看来真是受刺激了,因为关医生?”

  桑叶也没见过这样的安亦静,真的很奇怪,“不会吧,难道真的喜欢……”

  桑叶被小穆老师捂住了嘴巴,吴忌立刻就凑过来问:“喜欢啥?”

  “女孩子的事要你管。”小穆老师瞪了一眼吴忌。

  吴忌哈哈大笑,“你也算是女孩子?”

  “想挨揍是不是?”小穆老师松开桑叶,去追打吴忌。

  另外一边,关衫好整以暇的看着安亦静,嘴里却是打趣的口吻,“这姑娘挺有意思的啊,性格一会儿一个变。”

  林然抱臂睨着安亦静,却对关衫说:“可能犯病了。”

  “什么病?”关衫挺有兴趣的样子。

  “神经病。”林然说完朝安亦静走了过去。

  关衫一听朝林然的背影说道:“巧了,我最近有研究神经病。”

  安亦静被鬼男孩纠缠着,最终被一双温热的手拉住,她吓得叫了起来,甩都甩不开,都开始胡乱念咒语了,“南无阿弥陀佛,麻利麻利哄,急急如律令,阿门……”

  “你疯了啊?”林然朝安亦静吼了一声。

  安亦静一听这才睁开眼睛,一看拉着自己的是林然,不由分说的上前紧紧抱着他,四下张望,好像不见那个鬼影了。

  林然被柔软的身子贴着,有些燥热,他试图推开安亦静,没成功,于是耐着性子开口问她:“你到底怎么了?”

  安亦静抬起头看着林然,俏脸透着害怕,说话也不似平常,“见鬼了见鬼了,这次真的见鬼了。”

  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的几位老师们,才森森的感觉到……见鬼了。

  第20章

  一出看似闹剧的闹剧在不明状况的状况下结束了,林然让一众吃瓜**众都该干嘛干嘛去,而狗皮膏药安亦静还不依不饶的跟在林然的后面。

  “你的房间在那边。”林然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看着闷头撞在他身上又反弹起来的安亦静,伸出手指了指另一边,门口站着关衫。

  安亦静看着关衫懒懒的靠在门边看热闹似的,还伸出手对两人招了招手,她没理,而是又回头看向林然,“两个女的阴气太重了。”

  林然整个人挡在门口,“所以?”

  “你是男的,阳气重。”

  “所以?”林然还是那两个字。

  “人体学流行采,阳,补,阴。”关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迫使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她。

  “……”林然和安亦静都不说话,可能是确实没法接这话。

  关衫噗嗤一笑,转身进屋,消失之前留下一句:“你们商量好了记得通知我关不关门。”

  又是良久的沉默,关衫进屋了,还真没有关门,也没什么动静。

  林然沉了一口气,随即开口:“你还不走?”

  安亦静不是不想走,可是刚才她明显感觉到林然过来的时候那只鬼魂就突然间消失了,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见到那些玩意,可是她能确定的是她现在唯一的避风港就是林然,昨晚上也是,可能林然是个男的,又加上他一身正气,所以能够驱赶那些鬼魂或者是不干净的东西吧?

  “我今晚能不能……”安亦静不管不顾了,反正她认怂了,她连自己有人格分裂都不怕,可是偏偏就怕上了那玩意。

  很可惜,林然想都没想,立即打断安亦静,毫不给她机会的严词拒绝,“不能。”

  “我还没说是什么。”

  “什么都不能。”

  安亦静败北,她无可奈何的暗自瞟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见到那个鬼魂,然后才看回向林然,本来想让他保镖,看他一副你敢过来我崩了你的样子,她也只好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不过,放弃之前态度还是要明确的。

  “我看你桌子上那么多书,我是想问你能不能借两本。”安亦静又恢复了一贯神色,掀了掀眼皮,仿若刚才那个幼稚的她荡然无存,末了还加一句:“你真以为我会怎么样?”

  所以,几分钟后。

  安亦静拿着两本数字推理的书回到自己的屋里去,坐在桌子旁写写画画的关衫听见声响转过头来看见安亦静把那两本书仍在一旁,撇了一眼书皮,不由的一笑:“学霸的世界你不懂,当然我也不懂。”

  “学霸?”安亦静把手里的书往桌子上一丢,坐到床边有些愤愤不平,“我倒是觉得像是个曰夫子。”

  关衫手上不停地画着画,语气却带着笑意,“他一直就这样,习惯了就好。”

  安亦静扫了一眼关衫画的画,不由得问道:“你……你们认识了很久?”

  “嗯,是挺久了,五六年了吧。”关衫还是没抬头。

  安亦静一听,暗自一笑,没她时间长,虽然七年前跟林然相识的那个不是她,不过,身体是她的,不管怎么样,在时间上她赢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安亦静又问。

  “他姐跟我哥是夫妻。”关衫勾勒下最后一笔。

  安亦静一愣,现在什么意思,搬家长出来示威?

  不,她转而一想,林然的姐姐嫁给了关衫的哥哥,那他们就是亲戚,对啊,亲戚之间怎么能谈恋爱,没错,她又说服了自己。

  关衫拿着笔抬起头见安亦静抿着嘴唇在笑,虽然很淡,不过那笑容她可不会看错。

  “你们明星是不是都比较容易神经质?”她瞅着安亦静问她。

  “你这话什么意思?”安亦静松开嘴唇,睨着关衫。

  关衫细长的指节间那只笔来回的打转,眼睛根本就没去看那灵活的手指,而是只看着安亦静,“别误会,我只不过最近凑巧参与了一个学术交流,是精神临床医学研究,其中有提到最容易患精神疾病的就是公众人物,以你们娱乐圈为例子。”

  安亦静了然的点点头,随即又抛出一个问题:“那见鬼属不属于精神问题。”

  “见鬼这种东西在医学上肯定是被否认的,在精神科可以称之为臆想症,如果用科学来解释的话,是磁场和脑电波传递的问题,不过……”关衫话锋一转,睨着安亦静,“我确实相信鬼魂的存在。”

  “你可是医生。”

  “医生也是人。”

  安亦静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痛,她揉了揉太阳穴,看见桌子上的画,栩栩如生的画着山林小路,虽然不是什么大作,却让人莫名的觉得舒服,眸子从画里移到作画的主人脸上,因为自身条件的原因,所以她很少对一个女人品头论足,能入她眼的人,容貌绝对都是极佳的,而这些能入的了她眼的人,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显然,现在又要多一个人,就是眼前的关衫。

  关衫的长相其实没有安亦静惊艳,可是却别有一番风味,她干练率真,气质气场都很足,跟安亦静站在一起气势完全不输给她。

  这也是为什么从一开始安亦静就看她不顺眼的原因,就是因为入了她的眼,不再是那种让她可以无视,可以满不在乎的女人,这才让她莫名感觉到的危机感。

  两个刚刚认识的人,又都不是那种热情似火的人来疯,所以在聊了几句以后也就没什么可聊的了,各自忙各自的,差不多时间洗漱睡觉。

  夜深人静,一片漆黑,关衫感觉自己的脸上有点痒,好像什么东西在脸上游弋似的,她突然睡意全无,在脸上再次突感不适之前一伸手,果然擒拿住一只手,再一用力只听见哎哟哎呦的叫唤声。

  灯蓦地亮了起来,与此同时隔壁的灯也亮了起来。

  林然坐起身来,睨着对面的那堵墙,不隔音的墙壁那边,女人的叫唤声他听得是一清二楚,他不自觉的蹙眉,随即穿了件外套起身去开门,随即,隔壁的门被敲响。

  开门的是关衫,林然正想开口,一见关衫的脸没忍住笑了出来,“你的脸。”

  关衫一副我就知道你要嘲笑的表情,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无奈,语气却是警告:“呐,不准笑。”

  还别说,林然还真的就止住了笑,看见关衫一脸的淡定,更觉得滑稽,那张脸上除了眼口鼻还真是精彩纷呈,有乌龟,有蛋,有叉叉,还有字,那三个字让林然还真是无法直视。

  “怎么搞成这样?”

  关衫让出一个道,无奈加无语的指了指房间,“你问她。”

  林然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关衫,随即走了进去,关衫跟在她身后,随着林然走到了床边。

  此时此刻,安亦静手脚被绳子绑住,嘴巴被塞了毛巾,整个人坐倒在床上,看见林然来了不停地呜呜直闹。

  “你们搞什么?”林然看了看安亦静,又转身看关衫。

  关衫抬起手指,在自己的面前画了个圈,说:“就搞这个。”

  林然还是不太明白,“那你绑她干嘛?”

  “我以为有贼,结果一抓抓了一只手,灯打开一看是她我也就放手了,这下可好,这丫直接扑上来pk我,我怕伤着她就给她绑了,结果还不安生,趁我绑她的时候咬我。”关衫撸起袖子把手臂递到林然面前,“你看看,挺狠的呀。”

  林然看见关衫白皙的手臂上那一排明显的牙印,有些意外,正常的安亦静应该是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呜呜呜……呜呜呜……”安亦静一个劲儿的朝着林然呜咽。

  林然伸手扯掉她嘴里的毛巾,睨着安亦静没说话。

  谁知道安亦静倒是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林然,这个女人欺负我,你看,她把我弄成什么样子了,我是大闸蟹吗?这么绑我,还有,我很不喜欢这个女人,你让她走,现在就把她赶走。”

  关衫抱臂淡淡的看着坐在床上对着林然温柔可亲,对着自己凶神恶煞的安大明星,简直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不过就是睡了一觉,这个安亦静怎么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是不是有病?”关衫最近接触了不少这类情况的病例,很容易就联想到了是什么问题,综上所述,可能性真的非常大。

  林然本来是不信的,可是现在看着还真是越看越觉得安亦静之前说的问题可能真的有问题,于是他拍了拍关衫,低声对她说:“出去说。”

  关衫虽然有些疑惑,可是看见林然对他点了点头,她也意识到了问题,如果真的是精神问题的话,有些话确实不适合当着当事人说。

  关衫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林然看了眼安亦静,对方此刻特别无辜的睨着他:“快给我解开。”

  林然剜了一眼安亦静,“老实的待着。”

  说完林然就走了出去。

  关衫坐在林然的屋里,见林然进来也没说话,林然走到一边抽出一条毛递给她,这才问:“现在说吧,你觉得她哪里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关衫一边用毛巾擦脸上的各种花式,一边继续说:“感觉真的很像是人格分裂,就跟之前那个她完全不一样。”

  一语惊醒梦中人。

  林然终是点了点头,看向关衫,“她之前跟我说他有病,人格分类,可是我没相信她。”

  “我觉得有可能。”关衫立刻接道,不像是开玩笑,表情略带严肃。

  “能确定吗?”林然又问。

  关衫睨着林然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专业,没办法确定,我师父有个朋友是精神科的权威,明天可以问问。”

  “嗯,也只有这样了。”

  “不过。”关衫把毛巾递给林然,脸上还有印字,她也不在乎,而是继续问:“现在怎么办?一直绑着?”

  林然陷入了沉思,如果一切真的如安亦静所言,那么七年前跟他相识的就是另一个她,而他认识的喜欢的也一直是那个人格,他不敢想下去,心里暗自嘲弄自己,那么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念念不忘的竟然是一个人格。

  讽刺,实在是天大的讽刺。

  “我哪儿知道?”林然突然很烦躁,语气也明显不耐。

  关衫瞪大了眼睛看着林然,小子来脾气了,实在是难得,她笑了起来,说:“哟,跟我发什么火,不乐意解开就是了。”

  林然沉了沉眸子,缓了一口气,看向关衫,“没发火。”

  “都写在脸上了,就别装了,你喜欢她对吗?”关衫眼睛向来毒,打从第一眼她就看明白了林然跟安亦静之间的问题,只不过好像当事人还没怎么弄明白。

  “……”

  关衫呵呵一笑,“那我就当是咯。”

  林然白了一眼关衫,“你就不应该当医生,八婆更适合你。”

  “哟。”关衫不怒反调笑,“看来跟着那位疑似神经质的大明星,你的性格真是改变了不少,你姐可应该放心了。”

  “我发现你这次回来话也变多了,怎么,遇上真爱了?”林然立刻反击。

  关衫拍了拍林然的手臂,说:“姐姐的事你少管,没好处。”

  林然懒得跟关衫逞口舌之争,于是转身往屋外走,关衫无奈的笑了笑,也跟着走了出去。

  两个人走到门口,就看见坐在床边的安亦静睨着前方,眼睛平视前方,好像在跟谁说话。

  林然和关衫互看了对方一眼,赶紧闪到一边,支起耳朵听里面的声音,其实里面也就是安亦静一个人的声音。

  安亦静:“哦,原来是这样,真可怜。”

  没有声音的停顿。

  安亦静:“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害人。”

  又没了声音,停顿几秒。

  安亦静叹气:“这么多年四处游荡真是辛苦你了。”

  停顿。

  安亦静:“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我也出不来,不过有个声音告诉我时间不多了。”

  继续停顿。

  安亦静声音上扬:“你也是啊,那到底是谁呢?”

  关衫看着林然,用眼神示意他怎么回事?

  林然摇摇头,这样的安亦静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完全就是一头雾水。

  屋里安亦静还在说话:“总之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这样你也不用再遭罪了。”

  又是停顿,随后安亦静笑了起来,“不用谢。”

  真是越听越觉得玄乎,关衫拽着林然走到一边,神情略严肃,“我开始确定她没有撒谎骗你,而且我觉得或许比想象中更严重。”

  林然神色也突然之间变得很深沉,英俊的脸上每一根线条都绷紧了,良久的沉默后,他说:“所以她刚才的情况是属于严重的臆想症?”

  “嗯,完全是自己幻想出场景,人物以及对话等等,全凭幻觉。”

  “如果是人格分裂的话也会并发精神病,产生幻视幻听这些症状?”

  关衫点头,其实林然所知道的不比她少,“你知道的,精神病患者不容易人格分裂,可是人格分裂却很容易伴随精神病。”

  “嗯。”林然轻轻应了一声,眉头紧蹙。

  关衫看了看林然没再说话,也没想嘲笑他,而是自顾自的往安亦静的房间走去,林然也跟着走了过去。

  安亦静靠着床边似乎已经睡了过去,两人走进去故意发出声响,似乎也没能吵醒她,看来真的是沉沉的睡着了。

  林然依然拧着眉,自顾自的走过去,把绑在安亦静手上和脚上的绳子都拆了下来,关上却是抱臂站在不远处看着林然小心翼翼动作,绳子全部拆了下来。

  林然扶着安亦静的头让她靠着枕头睡下去,安亦静动了动,调整好了躺着的睡姿,又没了动作,林然把被子盖子她的身上,这才直起身子转身,一转身一低头一撇眼,就看见床前有一摊不是很大的水渍,他蓦地想起床上女人之前各种不对劲的种种。

  他走到关衫面前问她:“我记得她说她见到过鬼。”

  关衫无奈的摇摇头:“哎,真的很严重。”

  第二天早上安亦静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浑身酸痛,手腕和脚腕也酸酸的,整个人都怪怪的,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难道昨晚上又出事了。

  关衫锻炼完回来就看见坐在床上发呆的安亦静,神色有些略微呆滞,好像在想事情。

  “早。”关衫见安亦静抬起头看她,于是对着她笑了笑,说了声礼貌用语。

  “早。”安亦静朝关衫撇了撇嘴,思虑了一会儿才问:“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

  关衫把脖子上的毛巾扔到盆子里,提起开水瓶往盆子里倒水,一边倒水一边说:“你指的是什么事?”

  听到关衫这么说,安亦静更加觉得出事了,他就不应该头脑一热让关衫跟她睡一屋,难道昨天晚上她真的又人格分类了?

  “我昨晚有没有做什么出人意料了事,或者是说什么不对劲的话?”

  “嗯。”关衫不可置否的点点头:“确实有。”

  安亦静蹭的一下从床上跳下来,快步走到关衫面前,按着她的肩膀,迫使她面对自己,这才开口:“我做什么了?说什么了?”

  “你不记得?”

  “嗯。”安亦静有些泄气般的点了点头。

  关衫用手掰开紧紧按着自己双肩的那双手,安抚的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说的特别云淡风轻,“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我脸上画了画,扑上来咬我,让我离开不要缠着林然,嗯,还对着林然撒娇,后来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就这些吧。”

  安亦静想死的心都有了,关衫就像是叙事一样的说出了那么多她不知道自己做过的事,而且还说没什么,还一脸的没关系我不怪你的样子,她真的无言以对。

  她就这么哭笑不得的看着关衫,这样都没什么,那么对于她来说什么才叫做有什么?等等,她刚刚说什么?林然?

  “你说林然昨晚也……”

  关衫转身拿起身后盆子里的热毛巾,拧干了,擦了擦手,回答:“对啊,你昨晚袭击我的时候,我反抗搞得声音有点大,所以被林然听见了。”

  “不是吧?”

  “是的。”

  安亦静往后退了两步,心如死灰的看着似乎很平静的关衫,这是个医生,不可能看不出来她有问题。

  “你有病是吗?”关衫突然抬头看安亦静,眸光清亮,“人格分裂。”

  “你知道了?林然告诉你的?还是,昨晚我……我说的?”

  关衫把毛巾往架子上一放,看见安亦静此时此刻的模样觉得还挺有趣的,白天晚上判若两人的模样,还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刘淼,你应该很熟吧?”

  安亦静又惊了一下,没说话。

  关衫见安亦静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昨晚你的举动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你的情况,加上林然说你之前跟他说过我就更加确定了,所以早上我联系过我的老师,他有一个精神科的医生朋友叫做刘淼,就是这么巧,一聊之下发现原来你是他的病人。”

  “你不会说出去吧?”安亦静有些怀疑的看着关衫。

  “当然不会,这是我的职业道德。”关衫噗嗤一笑,指了指隔壁,继续说:“不过我不保证隔壁那位会不会给你爆料出去。”

  “他不是那样的人。”安亦静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脱口而出。

  “哦?是吗?”

  安亦静见关衫的模样,不由得问道:“你别乱想。”

  “乱想什么?”关衫挑眉淡笑,“想你对隔壁的感情是什么?”

  “总之,我不是那种破坏别人感情的人。”安亦静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我看是你误会了才对,林然就像是我弟弟一样。”关衫走到床边,拿出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摸出两瓶药递给安亦静:“我看过你的药,确实是安眠药,听林然说你之前有说过药被昨晚那位给换掉了,这些给你,你运气好,我刚好有,不过我听刘医生说你已经有七年没有犯过病了,照理说应该是痊愈了,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也弄不明白,加上你现在的情况,只能自己治愈,人格分裂是药物没办法治愈的,你只能靠自己,七年前你是怎么做到的,现在可能还需要再做一次,并且要彻底。”

  “七年前是开始拍戏以后慢慢就痊愈了,除了偶尔会有幻觉以外,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安亦静因为哥哥去世的事有严重的抑郁症,后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人格分裂,可是后来拍戏以后这种情况有所好转,慢慢就再也没出现过这些个莫名其妙的事情,谁知道七年后,她来到了这里,各种奇怪诡异的事情接踵而来,而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能说实话,能倾诉的那个人,可是那个人竟然不相信她。

  反而是现在,一个刚刚来到这里,还一开始就被她敌视的女人,竟然能够相信她,看穿她,帮助她。

  “嗯,按常理你应该入院治疗,不过你的情况,你的身份……我下午就会走,你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林然会看着你的。”关衫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不过,如果你的情况没有好转,或者是你出现了危险的人格,那就必须入院治疗。”

  安亦静点点头,一直以来她也是这么想的,刘淼也清楚,正是因为另外一个人格没有危险性这才让她隐瞒自己的病情。

  “谢谢。”她对关衫说道。

  关衫笑了笑,把自己的包收拾好,准备出去,就听到安亦静在她身后开口询问:“可是,我有人格分裂,你不怕吗?”

  “我为什么要怕?”关衫转身睨着安亦静,“人格分裂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可怕,其实这个世界上可怕的东西太多了,有些可怕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却可怕到了极点。”

  安亦静看着关衫,她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子应该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

  下午,关衫真的背着她的大包准备离开了。

  林然看着她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

  关衫白了林然一眼,“我本来就只是绕过来看能不能说服你回去,不过看样子我要辜负老大的期望了,只好早点回去负荆请罪。”

  “又打了什么堵?”林然问。

  “很大的堵,关系到个人幸福问题。”关衫笑言。

  “行了,帮我回去跟他们带个好。”

  关衫看了看安亦静,又看回林然,“放心,一定把你的情况说清楚,免得他们总是给你张罗对吧?”

  “快走。”林然瞪着关衫,“快走。”

  “小安老师。”关衫不理林然,而是看向安亦静。

  “嗯?”

  “很高兴认识你。”关衫抿了抿嘴唇,“虽然其中的过程似乎不是那么的美好。”

  安亦静也勾着微笑,“我也是。”

  关衫瞥了一眼林然,笑道:“小然然,照顾好小安老师。

  谁知道一句话引来了同时响起的两句话。

  林然说:“我干嘛要照顾她?”

  安亦静说:“我干嘛要被她照顾?”

  关衫已经迈步走了,远远的背对着他们,头也不回的朝他们挥挥手。

  得知消息才匆匆赶来送人的桑叶等人最后只能看见关衫潇洒的背影,有些遗憾。

  而安亦静和林然也已经转身往回走。

  小穆老师凑到桑叶跟前,小声的说:“气氛很不对劲。”

  桑叶眨巴眼睛,“难道是因为关医生走了,林老师不开心,可是跟我家静姐有啥关系啊?”

  “你傻呀!”小穆老师白了一眼桑叶,继续说:“你没看出来昨天晚上的情况吗?很明显是三角恋。”

  桑叶摇头,坚定的说:“我静姐才不会插足三角恋,这事你就别胡说了,反正关医生也走了,一切就当做没发生过。”

  从外面走进来的吴忌老师看着两人又在窃窃私语,一脸的嫌弃:“你俩又在说什么?”

  “秘密。”桑叶和小穆老师越来越默契。

  周末结束,孩子们陆续返校,忙碌的一周又到来了。

  而对于安亦静的问题,自从关衫离开那天起,她跟林然谁也没有刻意提起过,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安亦静的错觉,她觉得林然对她好像没有那么刻薄了,好像也和颜悦色的多,只是荒唐的事依然没有断过。

  到了晚上安亦静还是会去找林然,就像是每天的必备功课,她依然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不过第二天早上看到林然的样子,她大概能够猜到昨晚上又怎么了。

  比如说有一天早上,安亦静守孩子的早自习,林然过来,黑眼圈明显,耳根子有点儿红,把她叫出来递个一个袋子,说了句‘还给你’就走了,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安亦静不明所以的打开袋子,脸蹭的一下就红了,林然还给她的是一个性感文胸,她扶额,昨晚不会是在他面前脱光了吧?

  又比如说在一个阴雨的早晨,安亦静看见自己的着装就知道昨晚又过去了,她换了衣服洗漱完走出门,端着一杯水伸了个懒腰假装看隔壁,发现隔壁出奇的还没有起床,她走过去看了看,瞅了瞅,听了听,里面没什么动静。

  她干脆趴在门上仔细去听,谁知道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她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抬头一看,林然一脸倦容外加一脸冷漠的睨着她,也没有推开她。

  安亦静赶紧站直身子,打量着林然,半响才开口问:“我昨晚又怎么了?”

  “昨晚你说要睡了我。”

  安亦静刚刚喝了一口水,一听林然这么一说,那口水尽数喷了出来,她看向林然,心虚的问:“那我们……睡了吗?”

  林然冷哼一声:“你想的美。”

  ……

  中秋节到了,安亦静早在一个礼拜前就让沈青安排送月饼过来,终于在这一天月饼到了,孩子们第一次见到月饼兴奋不已,那天晚上还专门搞了一个中秋晚会,在操场上摆好桌子椅子,桌子上摆满了月饼还有各种零食。

  那天晚上,老师和孩子们第一次这样过中秋节,都特别的开心,孩子们表演节目,唱歌,跳舞,背诗,朗诵,小穆老师和吴忌老师演起了双簧,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伍萨校长开心的上来跳了一段彝族舞,被大家称赞宝刀未老。

  桑叶赶鸭子上架,跳了一段韩舞,引起了大家好奇心的热潮,一段好好的韩舞愣是被大家跳成了广场舞。

  大家起哄让林老师表演节目,林老师果然够特别,搞成了一个比赛,他负责出题,分成两队的来回答,计分制,哪一队输了,就要表演节目。

  令大家惊讶的不是哪一队回答的问题正确,而是完全没有准备的林老师随口就能出题,而且这些题目并不简单,连几个老师都能算错,说错。

  最终,安亦静这一队以微弱的劣势输掉了比赛,孩子们,老师们强烈要求输方表演节目,最终变成了所有人撺掇安亦静去表演节目,似乎在今夜,学生不是学生,老师不是老师,大家都是一起团聚的朋友,是家人。

  安亦静也不别扭,让桑叶把她的吉他拿来,就着头顶那一轮圆月,对大家说:“既然是中秋节,那我也应应景,唱一首关于月亮的歌。”

  吉他声随着那纤细手指的拨动,慢慢的跳跃起来,变成好听的和弦,优美轻柔的声音随之响起。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唯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这美妙而动听的歌声,跟着音乐轻轻地摇摆,会唱的在下面轻轻地跟着哼唱,这样一幕看上去是那么的宁静又舒心,这样柔和的音乐,能弹出这么柔和音乐的小安老师,就像是那天上飞下来的仙女,美轮美奂。

  就连林然,都看着那个弹吉他唱歌的姑娘失了神,眸色深沉,黑如曜石,嘴角不由自主的勾勒出柔柔的笑容。

  歌声依然,安亦静示意大家一起唱,于是,独唱变成了合唱。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一曲终,似乎大家还不过瘾,要求再来一首,而就在这时,有人起哄:“林老师也会弹吉他,让林老师和小安老师一起表演一个,大家说好不好。”

  林然和安亦静寻声看去,起哄的是尔也。

  两人同时在心里说了句:“臭小子。”

  这下可好了,尔也一提议,大家纷纷鼓掌起哄,还喊起了口号,带头的居然是其他几位老师,“林老师弹一个,小安老师唱一个,林老师弹一个,小安老师唱一个……”

  伍萨校长也拍了拍林然的肩膀,笑道:“去吧去吧。”

  林然无奈的一笑,站起身来朝安亦静走了过去。

  “唱什么?”林然接过吉他问。

  安亦静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便。”

  林然深深的看了一眼安亦静,坐下,滑了一下琴弦,看向安亦静,说:“月亮代表我的心。”

  安亦静莞尔一笑,点点头:“好。”

  所有人都不说话期待着两位老师的合作,吉他声划过夜空,似乎要飞上月宫,完美的歌声伴随着吉他声一起,为月宫上的孤单带来爱的留恋。

  第21章

  操场上孩子们老师们还在热闹的说说笑笑,林然发现安亦静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放眼四处看去,看见不远处旗台旁一会儿亮起,一会儿又熄灭,一会儿又亮了起来,朦朦月色中,安亦静的脸若隐若现。

  他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安亦静手机屏幕上有一串电话号码,却并没有显示姓名,她就这么看着这串电话号码发呆,屏幕黑了又把它摁亮,黑了又摁亮。

  林然走到她身后她也没发现,而是蓦地抬起头望着那一轮圆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面前蓦地出现一个月饼,捏着月饼盒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很是好看,手指的主人声音更是好听,“呐,月饼。”

  安亦静看了看月饼,又抬头看了看林然,又看了看月饼,没去接,而是低下头开口说:“我不喜欢吃月饼。”

  林然看了一眼安亦静,就着她旁边的台阶坐下,慢慢的拆着月饼盒,淡淡的说:“你好像有心事。”

  “……”安亦静第一次没怼回去,而是把手机往旁边一放,摸出烟和打火机,快速点了一支。

  林然拆月饼盒子的手一顿,见安亦静又抽上了,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空出一只手一把抽掉她嘴上的烟,熄灭,把拆好的月饼递到她手上,“吃月饼。”

  安亦静拧着眉看向林然,他俊朗的脸若隐若现,他的眸色比这夜色还要深沉,曾几何时也有一个拥有着这如墨色般眼眸的人陪她坐着,哄她吃她不爱吃的月饼,曾几何时,她也会在这样的日子里人月两团圆。

  ‘啪’的一声,一滴眼泪打在了月饼上。

  林然感觉气氛不对,于是凑近了一看,发现这丫头怎么还默默的哭上了。

  “怎么了?”林然问,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语气里带着哄。

  “没事。”安亦静咬了咬嘴唇,眼泪掉下来那一瞬间她根本控制不住,几乎不在人前流泪的她在林然面前竟然没绷住。

  林然用手机灯光照亮面前这张漂亮的脸,素净的脸蛋上挂着泪痕,柔亮的眸子里如一汪清水,盈盈弱弱,惹人怜爱。

  “哭什么?”

  被突如其来的光感照的不适的安亦静,又挤出了几颗泪豆,她闭了闭眼睛,抛开那刺眼的手机灯光,清了清嗓子,语带不耐:“还不是你照的。”

  林然这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本来柔下来的心一下子就硬了,说话都硬邦邦的了,“吃你的月饼。”

  “……”林然简直气炸,刚刚觉得这丫头不那么执拗了,越来越可爱温和了,谁知道,权当一切都是幻觉。

  他准备起身走人,衣角却被拽住,他一转头就看见安亦静睨着他说问:“有纸吗?”

  “没有。”

  “哦。”安亦静不但没松手,反而就着自己扯着的这一块布料在脸上擦了擦,然后望着衣服的主人说的义正言辞,“我的衣服不吸水。”

  “你不是安亦静?”林然开始打量,难道人格转换了?

  安亦静摇摇头:“是我,没事。”

  林然脑袋上飞过一**乌鸦,他就这么茫然木纳的睨着安亦静,既然如此,他发誓一定要把安大明星用他衣服擦鼻涕的事情爆料出去。

  “你竟然……”

  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安亦静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

  安亦静看了看手机,大拇指一点放到了耳边,语气有些说不出来的紧张,或是忐忑,“喂……”

  停顿了几秒,林然看见安亦静那些不安紧张忐忑的表情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安大明星对人一贯的冷漠,“怎么是你?”

  那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冷冷的回应。

  “与你无关。”“我说了不用。”“你可以试试看。”“信号不好,挂了。”

  安亦静挂了电话,有些烦躁,下意识的又想摸烟,可是刚摸出烟盒一抬头发现林然还没走,并且以一副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她又默默的把烟盒揣了回去。

  “听说你有个姐姐。”安亦静移开了目光。

  “嗯。”林然没走也没坐下,轻轻的回应了一声。

  安亦静淡淡的勾了勾嘴角,“她对你一定很好吧。”

  “还不错。”林然一想到林心那副絮絮叨叨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安亦静见林然由心而发的笑容,觉得好生羡慕,她夺过林然手里的月饼,说:“你姐姐一定很漂亮对不对,我吃月饼,你讲故事,关于你的姐姐。”

  林然低头一看,安亦静说完话就皱着眉开始啃月饼,哭笑不得,这安大明星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他暗想:算了,你有病,我不跟你计较。

  于是林然又坐了回去,安亦静还特地往旁边挪了挪,继续难受的啃着月饼,林然无奈的把她啃得月饼拿过来,放到一边,说:“不喜欢吃就别逼自己吃。”

  安亦静蓦地一笑,拍拍手上的月饼渣滓,“早说啊!”

  林然快被安亦静给气笑了,他沉了沉眸子,开口问:“公平起见,你要告诉我你刚刚哭什么。”

  “还真是数学老师,这么公平。”

  “那你听不听?”林然问。

  “听。”此时此刻她特别想知道关于林然的一切,关于他和他的家人。

  林然满意的勾了勾嘴唇,关衫曾经告诉过他,解铃还须系铃人,安亦静的病一定有原因,找到原因让她得以释怀,才能不药而愈,而此刻他知道是个好时机。

  入夜的人类无论白天如何的伪装自己,如何的理性,到了夜色正浓的时刻,都会脱掉防备的厚重盔甲,以真面目示人。

  “我父母早逝,我算是我姐带大的,她很漂亮,眉眼特别温柔,虽然她有时候絮絮叨叨的,像个小孩子,不过在我心里她真的很伟大,很美……”林然的声音在夜色中像是钢琴在演奏,悠扬而动听,明明是在叙述自己的故事,可是听上去像是在读一本动人心弦的书。

  “现在,他们一家四口非常幸福快乐,小外甥和外甥女一个像姐夫一个像姐姐,一个冷冰冰,一个暖洋洋,不过哥哥很照顾妹妹,像个小大人……”

  林然讲到自己的外甥外甥女眼神温柔,殊不知肩膀蓦地一沉,她一侧头发现安亦静已经倒在自己的肩膀上睡着了,他沉声一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对方靠的舒服一点。

  他望着操场另一边,那里灯火亮堂,闹声不断,而偏头看了看身边的女人,睡着的样子特别恬静,一阵风吹来,吹乱了安亦静一头长发,林然伸手去理了理顺了挂在她脸上的几缕发丝,手背不经意的擦过她的嘴唇,柔嫩的触感让他晃了心神。

  七年前他任由她吻他,是因为他也喜欢她,七年后他才知道他喜欢的那个她是她分裂出来的人格,可是最近他发现,他好像对真正的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似乎比七年前更加强烈,强烈到他一定要想办法治愈她的病。

  此时此刻,他慢慢的,慢慢的,低下了头,情不自禁的想要攫住那如樱花一样的嘴唇,他的心乱如麻,扑通扑通,越跳越快。

  “哥……”一毫米的距离,林然停住了,眼前的嘴唇轻轻呢喃,他抬起头,看到她眼角有泪滑出。

  林然刚想擦拭安亦静眼角的泪,那双眼睛蓦地睁开了,呆呆的睨着她,随即那双呆眸划过一丝狡黠,林然的脖子立即被勾了起来,她还故意用自己的胸前两峰紧紧的贴在对方的胸前,还不够,还要蹭一蹭。

  就这么一瞬间,林然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推开对方,警告:“别乱来。”

  “不公平,我都看见了,你对她那么温柔,对我这么凶,不公平。”

  “什么叫不公平,我被你骗的团团转,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不公平。”林然说话期间,对方又扑上来了,却被他躲开了,“呐,你别跟我动手动脚的,有话好好说。”

  “林然,你变了,你爱上她了是吗?”

  “与你无关。”

  “你不用不承认,你刚刚想要偷吻她,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话说的酸溜溜的。

  林然被自己呛了一下,咳了咳,这丫头又上手了,林然反抗时瞥见往这边走的人,想都没想,二话不说,横手一劈在对方的后颈处,人立刻晕了过去。

  他扶住安亦静避免她摔倒在地,随即调整好姿势等待来人。

  “林老师?”桑叶走近一看发现安亦静趴在阶梯上一动不动,赶紧上前询问:“静姐这是怎么了?”

  “睡着了。”林然回答。

  桑叶作势要去叫醒安亦静,谁知道被林然拦了下来,他话锋一转问:“你怎么过来了?”

  桑叶笑了笑说:“伍萨校长说时间不早了,让大家都收拾收拾睡觉了,但是发现林老师你跟静姐不见了,所以让我找你们来了。”

  “哦。”

  “你们?”桑叶疑惑的看了看林然,又看了看安亦静,心生怀疑,“你们在这干什么?”

  “打电话。”林然敢接接道。

  “打电话也能睡着?”

  “打完了以后,睡着的。”

  “可是……”

  桑叶还想继续问,却被林然抢了话,“你去帮大家收拾吧,我叫醒小安老师。”

  桑叶也没敢有意义,点点头,转身走了。

  林然吁了一口气,扶起安亦静,正好安亦静也慢慢醒了,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帅气的脸,她一惊,“你干什么?”

  “你刚刚又分裂了。”林然现在说话完全不兜圈子了,特别是告诉安亦静她骚扰他的时候,简直是言辞凿凿。

  “不是吧?”安亦静摸出手机一看,才九点就发作了?

  “走吧。”林然看向安亦静,继续说:“帮忙收拾,孩子们该睡了。”

  安亦静自知理亏,只能由着林然点点头,站起身来,一动脖子‘嘶’的一声,“怎么这么痛?”

  “你刚刚自己磕到后脑勺了。”

  “是吗?”安亦静摸了摸后脑勺还真是挺痛的,她一边揉着一边跟在林然身后问:“我怎么睡着的?”

  第22章

  俗话说得好,人多力量大,一众师生们合作起来,不一会儿就把桌椅板凳,吃的喝的全都收拾干净了,伍萨校长吩咐孩子们赶快回寝室洗漱睡觉,吴忌老师和小穆老师等几位老师跟着去检查,而林然和安亦静则主动留下来打扫操场上的垃圾。

  桑叶哪里见过安亦静做这些,一直抢着安亦静手里的垃圾口袋,却被安亦静给瞪了回去,“你干嘛?”

  “我来吧,静姐,你去休息吧。”桑叶一想到要是沈青知道她培养的国民女神在这儿捡垃圾,一准会崩了她的。

  “没事,你也累了,听话,早点回去休息。”安亦静吩咐道。

  桑叶特别为难的睨着安亦静,“静姐……”

  安亦静脸色一敛,命令道:“回去休息,我没开玩笑。”

  桑叶是了解安亦静的,安亦静说没开玩笑就是没开玩笑,一向说一不二,要是不听指不定她静姐又会做些什么出人意表的事,她没办法只好听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安亦静招了招手,恢复了神色,还淡淡的勾了勾嘴角。

  林然那边也在苦口婆心的劝说帮忙的人,“很晚了,回去洗漱。”

  “没关系的林老师。”尔也笑嘻嘻的捡起地上的塑料纸往垃圾袋里装。

  “不听话是不是?嗯?”林然故意提起了音调,警告着。

  尔也了解林然,在这方面他的林老师显然是在吓唬他,所以他并不害怕,“哎呀林老师,这可是校长同意我帮忙的。”

  “现在搬校长出来了是不是?”林然低头睨着尔也。

  安亦静看到桑叶离去,一转身就正好听到这一句话,那言语里还带着无奈,再抬眸看去,她瞬间愣住了。

  眼前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

  尔也的身边站着那个之前总是缠着她的鬼魂,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尔也,没错,他在看尔也。

  安亦静突然想到鬼魂喜欢纠缠着小孩子,因为小孩子的阴气比成年人重很多,所以恶鬼找替身也很容易找到小孩子。

  所以,安亦静的心一顿,难道这只鬼是来找替身的?而他的目标不是自己是尔也?

  就在她踟蹰不前时,他看见那只鬼慢慢的伸出手朝向尔也,她再也不管不顾,硬着头皮冲了过去,一把拉过尔也,把他拉到自己的身后。

  而那只鬼魂的手蓦地停在了半空,随之抬起头看向安亦静,浑身湿湿的在滴水。

  “怎么了?”林然见安亦静神色凝重,眼睛看着对面,手紧紧的拽着身后的尔也。

  安亦静动了动嘴皮,竟然发现自己吓得都发不出声音了,她看向林然没再说话,为什么这只鬼这次在林然面前不消失了?

  “小安老师,你弄痛我了。”身后的尔也也说话了。

  安亦静一听这才放开尔也,不敢再与那只鬼对视,而是转身拉着尔也走,一边走一边说:“你该回去睡觉了。”

  尔也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看着安亦静,说:“可是我还没有捡完这些垃圾。”

  与此同时那只鬼也说话了:“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想要害他,我怎么可能会害他。”

  “知道什么叫鬼话连篇吗?我都看见了,你赶快走,别害这孩子。”安亦静转身不见思索的回了回去,心都在颤。

  林然和尔也看见安亦静对着空气一阵吼,更是茫然了,齐声叫她。

  “安亦静?”

  “小安老师?”

  安亦静这才发现两双眼睛都盯着她看,不,还有一双眼睛也盯着她,她其实内心怕死了,可是又要保护尔也,不得不拿出气势。

  “我没事。”她这话说的连自己都不信。

  “你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林然觉得安亦静整个人就绷直了,很难看到她这样,这是人面对危险本能的反应。

  “对啊,小安老师你的手在抖。”尔也不明所以的脱口而出。

  安亦静这才松开尔也的手,对他笑了笑安抚道:“没有,我有点冷而已。”

  林然睨着安亦静,想看出一点端倪,可是安亦静一直若有似无的护着尔也,这让他觉得更加奇怪了。

  “尔也,回去睡觉。”林然沉声命令,不容拒绝。

  尔也是林然带过来上学的,所以自然了解他,什么时候开玩笑什么时候认真他还是分得出来,要知道他的林老师认真严肃起来的时候超级可怕。

  “哦,那我回寝室睡觉了。”

  安亦静松开尔也的手,对他扯了扯嘴角,然后开始人盯鬼战术,决不能让这只鬼消失去找尔也,决不能。

  尔也跑回了宿舍楼消失不见,幸而这只鬼没有跟过去,安亦静暗自吁了一口气,这才开始真的害怕,脚都发软了。

  她看着也盯着她的鬼魂,对林然说:“林然,我真的没开玩笑,我现在走不动路了,我的面前有一只……鬼。”

  林然顺着安亦静的目光看去,那里空空如也,他在低头一看,那里有一滩水渍,他突然想了起来,每一次安亦静发疯说见鬼,似乎都会出现这些水渍,难道她真的能看见那些东西?

  “那个……”林然示意安亦静看过去。

  安亦静知道林然看见了那些水渍,可是她看见的是一双脚啊!她点点头,表情哭笑不得。

  鬼说话了:“林然哥看不见我的,我真的不是害人的鬼。”

  “坏人都不会说自己是坏人,鬼也不会说自己是坏鬼。”安亦静还有力气怼回去,末了突然看向林然,又看了看鬼,又看向林然,“他居然知道你的名字。”

  “什么?”林然有些疑惑。

  鬼朝着安亦静走了过来,安亦静一吓赶紧扑到林然怀里,整个脑袋埋在他的颈窝,感受着他的呼吸,一只手紧紧的拽着他的手,一个劲儿的说:“他过来了,他过来了。”

  林然没有推开安亦静,也没有再说话,一切就像是静止了一样。

  不知道过了过久林然的声音有些哽咽,慢慢的却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尔岬。”

  安亦静一听,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再一回忆,这个名字真的很熟悉,她蹭的从林然的怀里钻出来抬起头看着他,而他的目光却直直的停在对面,对面那只竟然热泪盈眶。

  什么情况?人鬼情未了?

  “林然哥。”尔岬叫了一声,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安亦静再侧眸看林然,他的表情也很沉重,黑眸有流光,他走过去想要抱住对方,整个人从他的身体划过,空空如也。

  “怎么会这样?”林然问。

  尔岬擦了擦眼泪,挤出笑容说:“林然哥你忘了吗?我已经死了,我是鬼魂。”

  安亦静一直在脑子里搜寻,终于她激动的指着尔岬说:“我想起来了,你是尔也的哥哥。”

  林然和尔岬同时看着她,不说话。

  “不好意思,我有些激动。”安亦静稍稍恢复了一些自己本来的面目,也不怎么害怕了,尔也的哥哥是个太可怜的孩子。

  “对不起,一直想要跟你说,可是好像都没什么机会。”尔岬睨着安亦静对她说道。

  安亦静点点头,她之前确实因为尔岬的出现吓得要死,以至于他说过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不过,你怎么能突然看见尔岬了?”安亦静这才发现问题,转眸看向林然。

  林然自己也不清楚,他还想问安亦静呢?结果还反被问。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尔岬说话了,“可能是小安老师你的原因才让林然哥看见了我。”

  这话说得,安亦静更不明白了,“我的原因?”

  尔岬点点头:“小安老师你不一样,你有能力让普通人看见他们本来看不见的东西。”

  “不是吧?”安亦静伸出双手摊在面前看了看,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牛逼的能力?

  “其实我也不确定,不过确实因为你牵了林然哥的手,林然哥才会看见我的。”

  林然看了看安亦静一脸懵逼的模样,现在不是纠结为什么他能看见的问题,反正他能看见尔岬,是怎么能看见的又有什么可重要的呢?

  他问尔岬:“这些年你就一直这样飘着,为什么不去投胎?”

  尔岬一听沉了眼眸,“我投不了胎。”

  “为什么?”林然和安亦静同时开口询问。

  尔岬看了看安亦静又看了看林然,回答:“枉死的鬼魂心愿未了,身前的事没有了结,鬼差是不会带我们走的,我们会一直滞留在这个世界上。”

  “鬼差不是人一死就会来勾魂的吗?”安亦静好奇心泛滥,她曾经演过鬼片,难得遇见了真正的鬼,必须乘机问一问。

  林然无语的看了一眼安亦静,刚才害怕的发抖,现在还敢问问题了。

  “一般情况是这样的,不过枉死的鬼魂怨念和意念太重,就算被鬼差带走也投不了胎,所以我们会被转交给别人来处理,他们会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尔岬如实告知。

  “这么说来,现在的地府就像政务中心,唔,就像是公务员,还可以转介绍。”

  “现在不是百家讲坛,你也不是十万个为什么。”林然看向安亦静,“能闭嘴吗?”

  安亦静今晚确实是受到了刺激,以至于她自己在说什么都不太控制的了,见林然似乎有些不爽,她也就闭了嘴,她知道他们还有很多话要说。

  “那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安亦静恢复了常态,稳重懂事起来。

  林然没说话,无声胜有声,安亦静瞥了一眼林然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尔岬叫住了。

  “小安老师,你不能走?”

  “为什么?”安亦静转身,林然转眸同时问道。

  尔岬说:“因为小安老师离开的话,林然哥又看不见我了。”

  安亦静听到这句简直哭笑不得,合着现在把她当做照妖镜了?没她还不行?

  第23章

  八月十五的月色特别的莹亮,也异常的沉静,伴着屋内柔柔的灯光,两种截然不同的光亮似乎正是为久别重逢照亮了一条别样的道路。

  安亦静坐在椅子上睨着面前的两人。

  哦,不,确切的来说应该是一人一鬼才对,一个问一个答,论这问题的多少,她表示不服,林然的疑问明显比她多的多多了好不好。

  “打个岔。”安亦静实在是受不了一定要说出来,“你能不能不流水,我看着实在是难受。”

  显然这句打岔成功的让林然和尔岬的目光都齐齐投向了她,随之林然又看向尔岬,确实如安亦静所说,尔岬浑身湿湿的,走到哪里都有一滩水,确实很难受。

  “能吗?”林然问。

  尔岬摇摇头,“我试过了,不行。”

  “为什么?”安亦静立刻开口询问。

  “我的身体沉在河底,所以……”尔岬神色有些黯然,没有再继续下去。

  “对不起。”林然突然开口。

  尔岬嘴角荡起笑容,摇了摇头,“林然哥,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林然暗自叹了一口气,看着尔岬,声音依然沉闷,“如果不是我,你可能不会死。”

  “不,林然哥。”尔岬又摇了摇头,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向林然,“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死的更早,更惨,是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弟弟。”

  “那……你是怎么死的?”安亦静好奇,忍不住又开口问道。

  这也是林然想要知道的详细细节,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已经被安亦静插了队。

  尔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随即又抬眸看向林然,“林然哥,你知道的,我死在了老大的枪下。”

  “是这儿?”林然指了指尔岬的胸口,那里有个小洞。

  安亦静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开始第一次见到,她就注意到尔岬的胸口有个小洞,原来是枪伤。

  尔岬点点头:“一枪毙命,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

  林然沉默了,安亦静也沉默了。

  “其实我都不记得当时是什么感觉了,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尔岬看到林然和安亦静的样子,开始安慰起他俩来。

  “你的林然哥帮你报仇了。”安亦静看到林然的拳头都攥紧了,沉默不语的样子有些渗人,于是开口继续说道:“他用了一年的时间瓦解了贩毒集团。”

  尔岬蓦地一笑,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林然哥你是怎么一步一步协助警察抓到那些坏人的事我其实都知道。”

  “其实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林然的手稍稍的放松了一些。

  “嗯。”尔岬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看到林然哥你没日没夜的计算,缩小范围找到证据把那些坏人抓起来,看到你因为警察给你提供的一点证据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找更多的证据,看到你因为破了案而病的进了医院,看到大家都放弃而你始终不放弃寻找我的尸体,还看到你为了兑现承诺找到尔也,照顾他,帮助他,把他当成家人,还给他我还活着的希望,让他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这所有的一些,我都知道,可是无论我怎么说谢谢,你也看不见听不见。”

  听到这些,安亦静倒是有些讶异,她默默的睨着林然,尔岬所说的这些他并都没有告诉她,一个字都没说过,原来他是一个这么有血性的男人,为了一个认识几天的孩子就能为他坐到如此境地,这个外冷内热的男人真是越看越帅气,越看越有男人味。

  林然突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似乎正炽烈的看着他,他转眸看过去,安亦静有些心虚的把眼睛投向了尔岬,继续问:“可是你怎么会找到我的?还有,你怎么确定我能看到你?”

  尔岬突然欲言又止,半响才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投不了胎,后来有个叔叔说我投不了胎的原因是身不安魂难断,指引我来找一个看得见我的姐姐,让她帮助我找到我的尸骨,让我的亲人为我入土为安。”

  “你还记得你的尸骨在哪里吗?”林然问。

  尔岬暗自摇摇头,他什么都记得却唯独不记得自己的尸骨到底被抛到哪里去了,他说:“虽然我不记得了,不过那位叔叔说只要找到能看见我的人一切都可以解决。”

  “所以你就找到了我?”安亦静终于明白为什么尔岬会三番五次的缠着她,原来是这个原因,等等,她似乎还听到了一个重点,于是继续问道:“你说一个叔叔告诉你来找我?”

  尔岬点点头,“嗯,那位叔叔说能帮我的人在拖勒小学。”

  “长什么样?”林然突然开口文尔岬,脸色有些沉,眸色更加沉。

  “那个叔叔总是穿着一身的黑色衣服,长得很高也很好看。”尔岬如实作答。

  林然立刻把目光投向安亦静,问她:“你认识总是穿一身黑衣的男人?”

  安亦静一听还真的在脑海里仔细回忆搜索了一遍,确定没有这么一个人,这才摇摇头,说:“不认识。”

  “是吗?”林然显然持怀疑态度。

  “是不是不重要。”安亦静发现林然怎么突然跟她较上劲了,她随即不去看林然,而是睨着尔岬,继续说:“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帮尔岬。”

  林然一听,瞬间语气表情恢复如常,“当然,这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那敢问林老师你有什么好主意?”

  “不用你操心。”

  “我看你似乎忘了没有我你什么都做不了。”

  “有你也不见得能成事。”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尔岬见这两人说着说着似乎有要吵起来的架势,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之前也见过,不过都是被林然哥无视过去,怎么这一次林然哥竟然还滔滔不绝了起来?

  “林然哥,小安老师,你们别吵了。”

  两人同时回应尔岬。

  安亦静说:“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林然说:“谁愿意跟她吵?”

  尔岬无语,只能站在一边看着林然和安亦静你一言我一语的不肯退让,无奈的摇摇头,到底谁才是小孩子,谁都不肯让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尔岬都懒得听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些什么,总之一个话题总能兜兜转转说很久,反正就是挺乐此不疲额感觉。

  终于,林然率先打住了,从桌子上拿出手机走了出去,而安亦静看着林然离开,在他背后瞪了他一眼,随手去摸烟盒,却看见尔岬正看着她,最终还是忍住想要抽烟的冲动,把手从兜里拿了出来。

  尔岬还盯着她看,虽然她知道了这个鬼是尔岬,是尔也的哥哥,可是一人一鬼共处一室,谁也不说话,还被盯着,浑身上下都毛毛的。

  “你能不浑身流着水一动不动的盯着我吗?”安亦静皱了皱眉,她实在是有点受不了。

  “对不起,我也不想。”尔岬言语间满是抱歉。

  安亦静顿了顿,看向尔岬,缓和了一下声音这才对他说:“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只不过我有点不太习惯被一只鬼盯着看。”

  “小安老师,我知道你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尔岬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安亦静意外却不惊讶。

  “你看到了?”安亦静问尔岬。

  尔岬点点头,“我跟她聊过,我觉得她很善良,也很热情。”

  安亦静暗自腹诽:热情,当然热情了,无时无刻都想睡了林然。

  “你跟她聊过?”安亦静突然之间又抓到了重点,赶紧开口问。

  “嗯,聊过的,她说会帮助我。”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那天晚上你被绑住的时候。”

  “什么?”安亦静蓦地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被绑住了。”

  ……

  夜色下,月色中,旗台边有光闪现。

  林然正在打电话。

  “不打扰你吧?”林然问。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有些懒懒的带着浓浓的鼻音,“熬了两天通宵,刚睡下就被你的电话吵醒了,你觉得呢?”

  林然淡淡一笑,“不好意思,不是时候。”

  “你向来不会打电话玩的,说吧,什么事?”对方似乎喝了一口水,声音比起刚才亮了不少。

  林然说:“还记得四年前的毒\品案吗?”

  “嗯。”那边淡淡一笑,“全靠你这位数学天才破解了对方的密码,我们才能直捣黄龙,一网打尽,你说我能忘吗?”

  “那你还记得五年前那个孩子吗?”林然又问。

  对方一阵沉默,随即才慢慢开口,“嗯,记得。”

  “我想再找一次。”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然停顿了两秒,继续,“我知道。”

  对方的声音有些严肃起来,“就算找到也是一具白骨,你觉得有意义吗?”

  “如果能找到,我不惜一切代价。”

  对方又问:“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突然又要找了。”

  “想帮那孩子入土为安。”

  “林然,你是不是看见或是听见什么了?”

  林然把手机换到另外一边,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对方回答:“没什么,好奇而已。”

  “能帮这个忙吗?”

  “尽力而为。”

  “谢谢。”

  “最近怎么样?林老师?”那边语气一变,有些调笑。

  “就那样……”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林然才挂了电话,在外面吹了一会儿风,这才往宿舍楼走去,进了屋已经不见尔岬的鬼影,倒是看见趴在桌子旁似乎睡着了的安亦静。

  他叹了一口气,朝着她走了过去。

  第24章

  林然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睨着睡过去了安亦静,看着她清浅的呼吸着,沉默了良久,又想了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叫醒她。

  “喂,醒醒。”林然朝着安亦静喊了一声。

  “……”没动没理。

  “安亦静,回你屋睡去。”林然提高了音量继续喊。

  “……”依然毫无动静。

  “安亦静,起来。”林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唔……让我睡一会……”安亦静动了动肩膀,声音轻轻柔柔的,更像是呓语。

  林然见安亦静的样子估计也是怎么都叫不醒了,他几不可察的动了动嘴唇,随即伸手去抱起安亦静,一转身将她放到了自己的床上,顺手帮她调整好睡姿,掖好薄被,这才直起身来看着床上安静熟睡的女人。

  他早就想好了,如果那个人格又跑出来了,他还是老办法……敲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灯光下帅气的男人坐在桌子旁在一张似乎是地图的纸上写写画画,神色认真,而床上漂亮的女人则是沉沉的睡着,清浅的呼吸着。

  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丈夫还在挑灯工作,妻子早已睡下,这样静谧而温馨的场面着实让人羡慕不已。

  安亦静眉头微微的皱着,梦境里她好像在一个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那里似乎是一个丛林,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树叶大片大片的,透过灌木丛能看见不远处有人经过,滞留,她悄悄地走了过去,躲在一颗大树后面偷看。

  络腮胡子粗狂的男人手持一把枪,枪口对准对面的一个矮他一个头还有的多的男孩子,男孩子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的求饶,四周站着的人都相视而看,最终也不敢言语。

  还有几个男人非常不屑的靠在一边抽着烟,像是在看一场戏而已,最终,枪声划过长空,惊了**鸟,四处飞散,枪口冒着青烟,而枪口所相向的那个男孩已然倒地,他的胸口开出了一朵鲜红的莲花,越来越大,越来越鲜艳。

  安亦静瞪大眼睛往上看去,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蓄满了泪水,那张脸满是惊吓。

  那是尔岬,那是他死去的情景。

  她看见络腮胡子的男人朝身边的人吩咐:“老规矩,弄干净,别被人发现。”

  那几个抽烟的男人把烟头一扔特别娴熟的走过去抬起尔岬的尸体。

  视线一转,安亦静已经来到了河边,她看见那几个人把尔岬的尸体装进一个铁箱子里,箱子不大,完全是硬塞进去的,盖上盖子,上锁,一切就绪,几个人合力将铁箱子沉入河底,连泡都没怎么冒一个,可想而知那个铁箱子得有多沉。

  视线再一转,她一睁眼整个人沉在了水底,她的面前是好几个大大小小的铁箱子,奇怪的是明明之前看到的箱子都是看不见里面的,怎么这会儿变成透明的了。

  而且,她吃了一惊,箱子里本来早该死去的人都在拼命的敲打着箱壁,一边敲一边用特别幽怨的眼神看着安亦静,这中间包括尔岬。

  突然,安亦静感觉脚下一沉,似乎有什么在拉着她的腿往下沉,用力的往下拽,无止境的往下拽,她有些呼吸不顺,拼命的挣扎,越挣扎越是觉得呼吸困难,越挣扎越感觉到恐惧,可是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摆脱恐惧。

  “啊……救命啊……”安亦静大叫一声蹭的坐了起来。

  天已大亮,安亦静坐在床上睨着这空荡荡的房间有些茫然,这间房她睡过,是林然的房间,可是他人却不在,刚才的梦还在脑海中游荡,那梦真实的就像是她身历其境一样,她又环顾了四周,想起昨晚上是怎么在林然的房间里睡着了。

  她本来在跟尔岬说这话,聊着聊着就问起了他具体是怎么死的,尔岬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把自己能记得住的地方都告诉了安亦静。

  然后,她站起来准备走的时候好像差点滑倒,尔岬突然过来竟然能够触到她的手,两人见到这一幕都相当吃惊,她坐下以后就莫名的困了,然后就失去了知觉,再后来就做了那个可怕而真实的梦。

  安亦静揉了揉自己的长发,实在是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毫无头绪。

  她随即去桌子上摸手机,一转眸就看见了桌子上平摊着的地图,还有很多纸,纸上全是写过的,她拿了一张看,上面的是数字各种符号还画的有图,看来看去,只看得出来像是公式,不过具体是啥,它认识安亦静,安亦静可不认识它。

  安亦静又去看地图,地图上圈圈画画的也不少,她仔细看去,标注最多的地方就在云南边境一带。

  瞬间,她就知道了这些是什么,他真的是个一言九鼎的男人,说不定又熬了一宿。

  安亦静一看时间都已经八点半了,她赶紧起床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换衣服,然后往教学楼走去。

  一上午在朗朗的读书声中结束,安亦静领着孩子们去吃饭,在路上遇见了林然,见他精神还不错,虽然有些黑眼圈,不过完全看不出来是熬了夜的人。

  她走过去跟他搭讪:“昨晚谢谢你。”

  “谢什么?”林然没看安亦静,而是自顾自的往前走。

  安亦静扯了扯嘴角,傲娇的男人见了不少,傲娇到如此地步的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能一次又一次让她打破自己原则和气得她跳脚的也非这个男人莫属。

  “明知故问。”

  “你最好别误会,就算是别人我也会这么做,这是礼貌。”

  “嗯。”安亦静显然不信的敷衍着,顿了顿才说回正题:“说真的,我有事跟你说。”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食堂,林然一边安排孩子进去,一边开口:“现在没空。”

  安亦静也在安排她这边的孩子,“我很急。”

  “急就上厕所。”

  “我没跟说着玩。”安亦静看了看四周,凑近林然,见林然下意识的往后一推与之保持安全距离,她又上前,伸手拽着林然的手臂说:“我可能知道尔岬的尸体在哪里。”

  果然,林然一听蓦地瞪大眼睛看向安亦静,一副完全不信的模样,一字一句的问:“你说什么?”

  林然的反应安亦静很是满意,她故意卖着关子:“怎么?现在又想知道了?可是我突然不急了。”

  “安亦静。”林然这三个字叫的可算是咬牙切齿。

  “孩子们可都在,请叫我小安老师。”

  “小安老师。”林然睨着安亦静,说的咬牙切齿:“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安亦静一挑眉,好笑的说:“巧了,我从来就没开玩笑,倒是林老师你,脾气倒是不小。”

  其实安亦静也觉得奇怪,昨晚上一直都好好的,之后跟尔岬聊了一会儿,他就不对劲了,说话能冲死人,明明之前还温温柔柔的,她还对他有了别样的看法,随后怼她,让她彻底把那一丝好感彻底的掐灭了。

  现在,呵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才过了一夜,绝对不晚。

  林然转身跟另一个刘老师说上几句话,随即也不管不顾抓着安亦静的手就往操场那边走去。

  桑叶从另外一边过来,刚好看见两人牵着手的背影,不受控制的瞪大眼睛,还捂住了嘴巴,肩膀被猛地拍了一下,耳边响起了小穆老师的声音:“叶子老师你在看什么?”

  桑叶赶紧摇摇头,“没没……没看什么。”

  小穆老师不相信,想要凑过去看,谁知道被桑叶一把捂住眼睛往一边拽,“哎呀,突然好饿,走去瞧瞧今天吃什么。”

  “哎哎哎,你捂住我眼睛我怎么看呀?”小穆老师真是无语问青天。

  安亦静被林然抓着手一直走一直走,她就这么跟在他的身后,眼睛却是睨着手上,他的手很好看,手心温热手掌很宽大,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干净舒服。

  她突然有一种想法,能被这样一双手牵着,牵上一辈子也不错。

  篮球架旁边的大树下,林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松开安亦静的手,睨着她,问:“你真的知道?”

  突然失去了那双大手的触感,安亦静有一刹那的低落,随即就恢复了平静,她难得认真的点了点头,“应该错不了。”

  “怎么知道的?”林然又问。

  “做了一个梦。”安亦静回答。

  林然显然有些诧异,梦里的东西怎么可能与现实同日而语,“你想告诉我的就是你做了一个梦,这一切都是在梦里看见的?”

  安亦静点头示意,“嗯,没错。”

  “安亦静,我现在真的没心情陪你玩游戏。”林然冷笑一声,他怎么会相信她说的话,他怎么能相信一个有妄想症的人所说的话。

  “我认真的。”安亦静对着林然的后背说了一句。

  林然继续走,没有回头,没有再说话。

  就在这时,安亦静看见明明前行的林然倏然之间停下了脚步,再一看,他是被挡住了去路,林然的面前是突然出现的尔岬。

  尔岬望着林然对他说:“林然哥,小安老师没有胡说,她应该真的知道了我死后的事。”

  “为什么?”这一句林然和安亦静同时开口问。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叔叔曾经说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的人能够通过跟鬼的接触以不同的方式看到他生前死后的事,我想小安老师能看到是因为昨晚上接触到了我的手。”

  “你能触碰尔岬?”林然转身问安亦静。

  安亦静看见林然的模样,蓦地点点头,“不过,那就是个意外。”

  第25章

  “我就梦到了这些,但是那个地方具体是哪里我不知道。”安亦静将她昨晚所做的梦一点不差的全都讲了出来。

  树荫下三个人两个影子矗立于此,相互对望,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林然看向尔岬。

  尔岬有些低落的摇摇头,明明是自己丢了性命,却偏偏不记得是怎么死的,还要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的声音也因此变得沉闷起来,“每一次一要去想就浑身像是撕裂了似的疼痛,怎么都想不起来,一点都想不起来。”

  “别急着,尔岬,一定会找到的。”安亦静见尔岬此时此刻的模样,有些动容,一个人连自己是怎么死去都不知道是何其的悲哀和可怜。

  “对,你放心,林然哥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林然难得的笑了笑,那种宽慰的笑容让安亦静看的有些难受。

  尔岬努力挤出笑容,看了看林然,又看了看安亦静,说:“嗯,我相信,现在还有小安老师的帮助,一定会记起来的。”

  安亦静侧眸看向林然,林然也正转头睨着她,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眸中因为某件相同的信念那笃定的眼神,不需要任何言语,一个眼神就了然于心。

  “谢谢。”林然淡淡的吐出这两个字,没有玩笑,很是诚恳。

  安亦静突然笑了,心情一刹那阴转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总之是好的情绪,她回他:“等帮尔岬入土为安了再谢谢我也不迟。”

  林然见安亦静浅浅的笑着,那双水眸轻轻的眨着,睫毛卷翘随着眼睛的动作也跟着闪动着,实话实说,确实很美。

  “林然哥?”

  “……”无人回应。

  “林然哥?”尔岬提高了嗓音。

  林然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尔岬,“嗯?”

  “你怎么老盯着小安老师看?”尔岬不明所以。

  “咳咳咳……”林然不受控制的咳了咳,见安亦静也看向他,似乎在等他的回答,他清了清嗓子,正经而严肃的睨着某处说:“好了,言归正传,大家都仔细的想想还有什么细节遗漏的细节,嗯?”

  尔岬和安亦静同时点点头。

  林然很满意这一人一鬼的反应,想了想看向安亦静问她:“你能不能再抓着尔岬看一看?”

  “不知道行不行。”安亦静走向尔岬伸出手,继续说:“试试。”

  尔岬看了看林然,又看了看安亦静,慢慢的伸出手,当他的手接触到安亦静的手时,大家都看到尔岬的手从安亦静的手上划过,完全碰触不到。

  安亦静收回手,无奈的耸耸肩,“看来昨晚真的是个意外。”

  “安亦静。”林然突然叫她。

  安亦静没说话看向林然。

  “回去睡觉。”

  “现在?”安亦静指了指大太阳。

  林然点点头,“嗯。”

  “我睡不着。”安亦静一向睡眠不怎么滴,觉少,这青天白日的让她怎么睡?

  “你不是说你会帮尔岬的吗?”林然竟然将了安亦静一军。

  安亦静竟然没办法反驳,再加上她看见尔岬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她,她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了好了,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去睡,去睡还不行吗?”安亦静说完差点暴走,能睡着吗?能吗?

  ……

  事实确实如此,安亦静平躺在床上已经半个小时了,眼睛瞪得比啥都大,睨着头顶白色的蚊帐,完全没有睡意。

  “尔岬,你这么盯着我,我更睡不着。”安亦静语带无奈。

  尔岬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睨着安亦静,这画面真的挺诡异的,一只鬼盯着一个睁着眼睛的睡觉的人,明明是恐怖片,愣是变成了搞笑片。

  “小安老师,你睁着眼睛肯定睡不着的啊。”

  安亦静蹭的坐起来,盘着腿看着尔岬,一脸的无奈,“我闭着眼也睡不着。”

  尔岬看了看安亦静,又看了看门口,说:“那我去问问林然哥。”

  说完,尔岬就不在了,安亦静皱着眉,一头栽倒在枕头上,就是睡不着啊!

  林然就站在安亦静房间门口,尔岬突然出现,他也习惯了,张口就问:“睡了吗?”

  尔岬摇摇头。

  林然叹了一口气,转身敲门,安亦静打开门看向林然,又看看尔岬,懒懒的说:“我就知道这小子找你告状了。”

  “安眠药你都吃了,怎么还睡不着?”林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安亦静。

  “你们现在搞出一副我要生孩子的模样,都等着我,不行啊,我真不行啊!”

  林然瞥了一眼安亦静,透过她扫了她房间一眼,最后定格在某处,说:“把那个给我。”

  安亦静转身一看,林然说的原来是吉他,她莫名其妙的走过去取下来递给林然,问:“你要吉他干什么?”

  林然接过吉他,瞥了她一眼,语气毫无起伏,听着却很无奈的温柔,“哄你睡。”

  “什么?”安亦静怀疑自己听错了。

  “上床,躺着。”林然吩咐。

  “哦。”安亦静关门转身,听话的上床躺着。

  不一会儿,吉他声透着这堵墙传了过来,她翻了个身,眼睛睨着冷而硬的墙壁,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隔壁,林然坐在床上弹着舒缓的音乐,轻轻柔柔的,像是在讲述一段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

  被吉他声吸引而来的师生纷纷从宿舍楼探出脑袋。

  “谁在弹吉他?”吴忌老师正在批改作业,放下笔走了出来,看见孩子们都不午睡支着脑袋摇摇晃晃,不由得问道。

  小穆老师最早出来,指了指楼下,说:“好像是从林老师房里传出来了。”

  吴忌一听就更纳闷儿了,不由的呵呵一笑,“这林老师什么时候有这闲情逸致的了?”

  “对啊,我发现最近林老师没那么冷漠了,好像还会笑了,笑起来真好看,特别帅。”小穆老师竟然花痴起来。

  桑叶听见小穆老师这么说,心里暗自打鼓,难道是因为静姐改变了一向冷漠的林老师,他们不会真的有什么吧?天哪,她家静姐可是连太子爷都看不上的人,怎么能看上一个支教老师?

  伴着琴声,安亦静渐渐进入了梦乡。

  尔岬一直守着安亦静,看见她表情凝重,紧紧的皱着眉,心里莫名的紧张。

  突然,安亦静睁开了眼睛,平静的望着上方,一动不动。

  “小安老师?”

  “……”

  “小安老师?”

  “……”

  就在尔岬又准备叫她的时候,安亦静坐了起来,她睨着尔岬眸中有泪。

  “小安老师,你怎么了?”尔岬见安亦静神色不太对劲,可是他又触摸不到她。

  安亦静突然笑着看向尔岬,说:“我看见了,那河有名字。”

  尔岬一听,也激动了起来,“真的吗?小安老师,你真的看见了?”

  安亦静都快哭了,她猛地点头,“真的,尔岬。”

  “我们去找林然哥吧?”尔岬说。

  安亦静赶紧穿鞋,开门出去。

  林然的门是开着的,他还在看地图,一抬头就看见安亦静一脸兴奋的朝她走来,他站了起来。

  “我看到了,林然,我看到了。”安亦静一过去就静静抓着林然的手,一边摇着手,一边抬头睨着他一个劲儿的说。

  林然问她:“看到什么了?”

  “那石头上刻着云贡河。”

  “云贡河?”林然没有听说过这条河,他再次确定的询问:“你看清楚了?”

  “很清楚。”安亦静点头,“在云缅交界的原始森林里。”

  “好,我知道了。”

  安亦静点点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的抓着林然的手,她蓦地松开,把手揣到衣服兜里,恢复情绪,“不好意思,太激动了。”

  “没关系。”林然似乎完全没在意的样子。

  “哦。”

  尔岬站在一边看着两人,也不打扰,只是在笑。

  ……

  因为林然的线索,警方很快便找到了安亦静梦里的云贡河,经过打捞,果然发现了几个沉在河底的铁箱子,经过dna检验,和资料核查,其中有好多年前失踪的人口,有孩子,有少女,也有尔岬。

  虽然都是一具具白骨,可是总算是破了好几起失踪人口案。

  电话里,女人愠怒的声音传来:“这些毒贩真是作\奸\犯科,**\掳\掠什么都敢做,我恨不得一枪崩了他们……”

  “淡定。”林然听完一顿牢骚,默默的一笑。

  “你还笑?”那边女人顿了顿,疑惑的问道:“咦,我发现最近跟你通话,你心情不错,还会笑了。”

  “尔岬的尸骨找到了,我能不开心吗?”

  “不对,事情绝不止这么简单。”

  林然换了一只手,说:“随你怎么想,对了,什么时候能领尔岬的骸骨?”

  “快了,报告上交了,办好手续就可以了。”那边想了想,又问:“听说尔岬只有一个弟弟,在你支教那小学上学,你打算怎么说?”

  “这件事,尔也迟早会知道的。”这也是林然头痛的一件事。

  “行吧,搞定了我通知你。”

  “谢谢。”

  挂了电话,林然转身,安亦静和尔岬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而他透过他们俩,看向他们身后。

  尔也抱着篮球朝着他们跑过来,“林老师,小安老师,吴老师让我叫你们过去打篮球。”

  第26章

  人是很奇怪的物种,他们总是有很多期望,理想,愿望,遗憾,那些看上去似乎遥不可及的,不可触碰的。

  然而,当一切终将得以实现的时候,那长时间总是悬吊着的心一下子就空了,没有喜悦和开心,更多的是平静和不安。

  就好像是尔岬的事,在林然的心里一直是一个遗憾,甚至于他以为自己会带着这样的遗憾过一辈子的时候,这场遗憾得意尘埃落定,本来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可是当这一切真正到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开心,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感。

  正如此刻,林然站在操场旁边睨着在跑步的学生们,尔也也在其中,而尔岬就这么带着笑容陪在尔也的身边,陪他跑,可是尔也却并不知道自己期盼着的哥哥就在自己的身边,一直陪伴着自己。

  安亦静见林然颀长的背影如一棵松树一般挺立笔直,她走了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跑道上的人。

  “可能是知道自己快要走了,想在这最后的日子里陪陪尔也吧。”安亦静淡淡的开口。

  半响,林然才说话,“尔岬也希望自己能上学,能做普通孩子都能做的事,这也算是间接完成他的心愿。”

  安亦静看过去,确实如林然所言,这几天尔也做什么尔岬就跟着做什么,起床,吃早饭,晨读,上课,做早操,跑步,游戏,打篮球等等,尔岬都跟在尔也身边,哪怕他现在只是鬼魂,也能开心的笑,认真的学,尽情的玩。

  “希望他下辈子能生活在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庭里,无忧无虑的学习工作结婚生子,生老病死。”安亦静暗自叹了一口气,由衷的希望着。

  林然瞥了一眼安亦静,随即又转眸看向跑道,他现在的难题是怎么跟尔也说他哥哥早就已经死了的事实。

  然而,有时候事实就是这样的造化弄人,当你准备好要说真话的时候不一定有这个机会,而当你并没有这个打算时意外却让你措手不及。

  九月二十日这天,林然终于接到了可以领取尔岬骸骨的消息,当他打这个电话时,安亦静和尔岬都在他的身边,大家此刻似乎都雀跃了。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跟尔也说?

  “要不我去说吧。”安亦静跟在林然身边,见林然神色凝重,自告奋勇起来。

  林然转眸看向安亦静,“你打算怎么说?”

  安亦静想了想,停下脚步面向林然,对他说:“实话实说。”

  “怎么个实话实说法?”

  “就告诉尔也,他的哥哥其实在五年前已经死了。”安亦静说的倒是直接。

  林然摇摇头,“尔也很聪明,他一定会问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他,一定会问他哥哥是怎么死的,你要我怎么回答,说他哥哥为了他去贩毒,因为我去当卧底,最后死在了毒贩的枪下……”

  两人身后的大树后突然落下两个馒头,小孩子的脚露了出来,慢慢的身体露了出来,再然后那张脸露了出来,乌溜溜的眼睛泪眼迷蒙,脸上满是泪痕。

  “尔也?”林然和安亦静显然看见尔也吃了一惊。

  “林老师你骗我,连小安老师你也骗我。”尔也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抬起手指着两人,“你们都说哥哥在很远很美的地方,原来那里是天堂,哥哥早就死了,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尔也,你听我们解释。”安亦静走上前几步。

  尔也却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劲儿的摇头,“你们都是骗子,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

  说完,尔也就转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跑走了,安亦静想要上前去追却被林然拉住了。

  “让他自己好好想想,他会明白的。”林然走过去捡起落在地上的馒头。

  安亦静也跟着过去,看见地上还落了一幅画,这幅画画的是一个男生,仔细一看还有点像林然,还有生日蛋糕,生日蛋糕上还画着五颜六色的蜡烛。

  生日蛋糕下面写着一排字:祝林老师生日快乐!永远开心快乐!

  安亦静把画递给林然,抬起头看向他,问他:“今天是你的生日?”

  林然没有回答,而是一只手拿着馒头,另一只手紧紧捏着画走开了。

  安亦静睨着林然的背影,几不可察的撇了撇嘴,暗想道:算了,今天你生日,再加上你心情不好,就不跟你计较了。

  下午,大家忙着上课,一直到了晚饭时间,才发现尔也不见了。

  下午美术课和体育课,分别是吴忌老师和小穆老师在上课,却都没注意到尔也不在。

  林然问两人,两人都纷纷摇头,他们上课没有点名的习惯,再加上尔也偶尔会窜班去上别的课,所以他俩就更加没有在意了,哪里知道这孩子竟然不见了。

  “你们是老师,自己班上的孩子不见了,居然不知道,你们怎么当老师的?”林然朝着两人就是一阵吼,第一次见着林老师发这么大的火,别说是孩子们鸦雀无声,就连老师都有些害怕。

  而吴忌老师和小穆老师又是罪魁祸首,自知有错,也不敢出声。

  伍萨校长一翘这林老师真是生气了,赶紧上前打圆场,“林老师你也别生气,这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尔也重要。”

  “校长说得对,你跟他们发脾气尔也就找着了吗?”安亦静也上前说话。

  林然喜怒不形于色,不过那双眸子深沉的吓人,吴忌老师和小穆老师都不敢看他。

  “校长,你派人在学校里找。”林然转身看向伍萨校长。

  伍萨校长点点头,“好的,没问题。”

  “我们去山下找,尔也万一跑到镇上去了。”吴忌老师自告奋勇的举手。

  林然也想过,于是点点头,缓和了一下语气,看向吴忌老师,说:“好。”

  “我跟你去山上找。”安亦静睨着林然对他说道。

  “我也要去。”桑叶凑到安亦静身边,对她说道。

  安亦静看了看桑叶,对她说:“你留下来安顿孩子们。”

  桑叶摇摇头,“不行,这天快黑了,山上会有危险的,我一定要陪在你身边。”

  “你比我还柔弱,到时候别是我反过来照顾你。”安亦静顿了顿,继续说:“听话,留下来照顾孩子们。”

  “叶子老师你留下来,我跟刘老师领着林老师和小安老师上山去找。”伍萨校长其实也不放心,晚上上山确实很危险,他跟刘老师是这儿的人,跟着也有个照顾,免得人没找到,再出点什么事就麻烦了。

  “就这么说定了,回去带上照明设备,出发。”林然吩咐。

  “好。”众人齐声回答。

  路上,林然低声问安亦静:“尔岬呢?他知不知道尔也在哪儿?”

  安亦静摇摇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看见尔岬了,又不知道怎么召唤他,“没有,他一直没出现。”

  “怎么会这样?”林然蹙眉。

  “别担心,一定没事。”安亦静安慰林然。

  林然点点头,继续前行,“希望如此。”

  天色越来越黑,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伍萨校长对林然和安亦静说:“不能再走了,现在岔路越来越多,加上越来越晚,很容易迷路。”

  “不行,还没找到尔也,一定要继续找下去。”林然固执起来真是谁都说不动。

  “太危险了,我不同意。”伍萨校长不似平时那般平易近人,声音带着一丝认真和严厉。

  安亦静难得见到伍萨校长发火,于是出来调停,“也许他们其他人找到也说不一定,我们先回去吧,这样漫无目的的找确实没有用。”

  “你们回去吧,我自己找。”林然沉了一口气,说道。

  “那不行,林老师你万一再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伍萨校长不同意。

  僵持不下,安亦静看了看伍萨校长,看了看林然,又看了看一直不啃声的刘老师,凑到林然耳边对他说:“先回去,也许能看见尔岬,问问他比我们漫无目的的找好多了。”

  这句果然有效,林然点点头,说:“回去吧。”

  伍萨校长一听,绽开了笑言,“还是小安老师有办法。”

  回到学校,吴忌老师他们也早就回来了,一问之下大家都纷纷摇头,都是空手而归。

  就在大家愁眉不展的时候,桑叶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对大家喊道:“快来帮忙,尔也晕倒在那边的草丛里。”

  林然一听率先冲了过去,安亦静他们也紧跟其后。

  尔也的额角有伤,应该是磕着那里晕了过去的,林然帮忙处理好,让尔也睡在他的房间,解散了其他人,让大家都去休息了,一晚上的闹剧在这一刻总算是圆满结束。

  门被敲响了,林然去开门,看见安亦静端着一个蛋黄派立在门口,他对她说:“我不饿。”

  “又不是让你吃的。”安亦静浅白了一眼林然,看了一眼屋里睡着的人,歪歪头对林然说:“出来。”

  林然转身瞧了一眼尔也,然后转眸看见安亦静已经坐在了台阶上,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挨着安亦静坐下,问:“你想干什么?”

  “呐,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你的生日还没过,这是我唯一的蛋黄派,用它当生日蛋糕比馒头好吧?”安亦静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摸出打火机,对着蛋黄派上方按开,继续说:“条件有限,将就将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许愿吧!”

  林然睨着安亦静,火光把她漂亮的脸蛋照的时隐时现,她的笑容淡淡的却异常恬静,她的声音很动听。

  “愣着干嘛?许愿,吹蜡烛。”安亦静催促着。

  林然缓过神来,闭上眼睛,睁开,一吹,打火机的火灭了。

  “生日快乐!”安亦静笑着看向林然,好奇的问:“许什么愿了?”

  “世界和平。”林然答。

  “认真点。”

  “希望我在乎的人平安喜乐。”林然睨着安亦静,黑眸深沉,沉静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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