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_附体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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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我还没发话,扶着新娘的一名红衣丫鬟,满面羞红,急得口吃:“这……这怎使得?对我家小姐太……太不敬了!”

  “姑娘,你不知道,别瞎说!”

  那红衣丫鬟还不依,竭力与婆子争辩。只听红盖头下传出一个柔和的声音:

  “蓝蓝,不要胡闹,听嬷嬷安排好了!”

  原来这红衣丫鬟就是蓝蓝,我不由朝她多瞧了两眼,姿色算得上周正,不能说有多出众,但奇怪的是,她浑身上下,无不伶俐,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别有一番味道。想起昨夜拿她对浣儿说事,见了面却毫不相识,不由暗下好笑,蓝蓝见我看她,瞪眼道:“看什么!都怪你这坏蛋,将事情搅得一团糟!”

  “蓝蓝!”

  红盖头下又传来喝斥,这回听出新娘的声音低沉温厚,不类少女的娇脆,几乎将我唬了一跳。

  蓝蓝对我甚是不满,白了我一眼。

  主事的婆子见机扯了扯她衣袖:“姑娘,我们好出去了,让新人歇息!”

  蓝蓝大睁了眼:“我家老爷交代,让我片刻不能离了小姐!”

  主事的婆子好笑:“人家夫妻洞房,你也陪着么?”

  蓝蓝又羞又急,顿足道:“本来不能答应的!如此毛躁,算什么?”

  说归说,终于还是挪步出了屋子。

  其他侍侯的丫头也纷纷掩门出去,屋内只留两顶不言不动的红盖头,红烛高烧,锦被层叠,我不由心有所感:“大公子呀大公子,真对不住了,你的爱婢小菁先入了我手,浣儿虽不能算你的,但她对你有情意,也算我冒领,如今不好意思,我又要对你的娇妻下嘴了,怪只怪你福薄,你既不在,只有我代劳,天意使然,怨不得我胡吃海喝了!”

  想了一想,正妻为大,先到陆小渔跟前,将她红盖头掀开。红盖头一去,低垂着一张亦红亦白的粉面,我不知之前大公子如何称呼她,便启用了现成的新称,道:“娘子!”

  “筠哥儿,”

  新娘缓缓抬起一张妩媚的瓜子脸,长长的眼睫忽闪:“先别忙叫‘娘子’,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我唬了一跳:“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

  陆小渔的神情含羞带恼:“大家这都为哄老太君高兴,当不得真!没有父命,我还不能算是你贾家的人!”

  我一愣:“那磕头拜天地算什么?你穿这身衣裳、来这洞房……”

  “那是做给老太君看的!”

  陆小渔面色一红:“做小辈的,再怎么委屈自己,孝顺老人,那也是应当,所以她们来劝我,我也只能答应。但你也得替我想想,我午觉方醒,就给人弄到这边,一生嫁一回,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这样进你贾家的门么?”

  “你……你想怎么样?”

  “所以要跟你约法三章,第一,你将我当客人,不许……不许对人家无礼。”

  “咦?”

  “第二,我要乘花轿,吹吹打打,光明正大进你贾家的门,要朝公婆磕头见礼。”

  “那就是在西边府上重办婚事?”

  “对,世上那有婚事避开公婆的道理?”

  看来,她也知道两头贾府的宿怨,特意提起,是不愿只躲在东府,做个见不得公婆的儿媳。

  “嗯,还有呢?”

  “第三么……筠哥儿,你忘了答应过的那件事了么?”

  糟糕,这才最头痛!动不动叫我记起“前事”我往后还怎么活?更可怖的是,她脸上神情怎地那般古怪?实在叫人猜不透呀。

  “就知道你会忘,反正也不急,你慢慢想罢!”

  陆小渔抿嘴一笑,道:“浣儿妹子头都垂酸了,还不快去掀了红盖头?”

  那边浣儿闻言一动,头上红布直晃。

  我心下痒痒,走过去,猛一掀,浣儿如给人解了穴道,羞望了我一眼,随即转头向陆小渔怯怯地叫了声:“姐姐!”

  陆小渔点头道:“浣儿妹子,咱们往后是一家人了!”

  浣儿又喜又羞,面色犹带不安:“我方才被表姐数落了一通,姐姐,你真不怪我么?”

  陆小渔道:“怪你什么?”

  浣儿咬了咬唇,道:“你……你的大喜日子,却多了我添乱。”

  “不对!”

  陆小渔唇角微笑:“你没听我跟筠哥儿说话么?今儿我是客,你才是正主儿!”

  说着,竟盈盈起身,走向小圆桌边,捋了捋宽大的吉服袖口,执壶倒了两杯酒,以小盘端了过来。

  “请两位新人喝交杯酒!”

  那明亮的慧目朝我望来,她借机重申己志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难道她真打算洞房为客,做个守身的新娘?

  浣儿哪里敢受,登时慌了,小脸通红,忙也起身,至桌旁倒了一杯,举杯结结巴巴道:“姐姐与……与公子喝交杯,我……我只能算作陪。”

  想不到浣儿也有她的心慧处,这样一来,她算是摆脱困境了。我望了两人一眼,笑道:“怎么,没人肯与我交杯?娘子,约法三章里可没这一条呀。”

  陆小渔一手托盘,一手至浣儿手中抢过酒杯,一口喝了,杯口一照,道:

  “好了,该喝的酒我喝完了,只剩了你们俩!”

  陆小渔看着虽温婉和顺,其意甚坚,不管事情原本的是非曲直,她始终不慌不忙,岿然不动,神情从容自若,无理也显得有理,最终我与浣儿都拗她不过,在她目视下,把交杯酒喝了。

  饮完之后,我与浣儿像上了她的贼船,再也下不来了。走了这一步,剩下的一步步,更是理所当然。

  她从新娘的身份,俨然变成居中牵线、执事侍侯的第三人。浣儿平日甚是敬服她,扭捏无奈中,只得依从,而我虽觉好笑,却又拗不过她,不过,也暗暗存了一份心思,要瞧她究竟如何摆布──外边守着满屋子听唤侍侯的仆妇婆子,她指定不能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出屋。而新娘子洞房之夜若是夺门而出,传出去,定成奇闻。可是,她若留在房中,三人之局,如何了结?莫非我与浣儿畅谐花烛,她在一旁听床观景?

  直到要服侍新人登榻,宽衣就寝时,她才意会于此,陡然羞缩:“哎哟,完了,我今晚睡哪?”

  这是她多事而生出的难题,我与浣儿自然不会替她出主意。实际上,我早等着看她笑话呢。

  她咬牙半日,随着忖思,脚下缓移,那衬饰着华丽霞披的宽大吉服,罩着她娇俏的身子,前胸娇耸,后腰纤盈。乍望去,她上半身动也不动,自然而然保持着一种舒挺的女子姿态,裙下款款而行,如龙舟破浪,香裙过处,满室为她顿生风色。我心中赞叹,这才是闺阁淑女,连行步的姿态都如斯之美,我见过的诸女,师姐、赵燕非修道练武,固然走不出这步姿,小菁、小荃等同是深居高门大院,没这样的气韵,棋娘、贾妃虽美,却少了那处子之态。

  她到了花烛前,以签挑焰,烛光跳动,映照其面,容色有若年明珠生光,霜雪欺目。

  我暗生了一个呆念:贾大公子怎配得上她?她怎会喜欢贾大公子的?随即又是心喜:如斯美人,如今竟然归我了!

  我这里胡思痴想,她剔高烛焰,走了回来,似乎有了主意,扬头道:“罢了,浣儿妹子,你过来!”

  浣儿乖乖过去,借着撒娇,勾头依入她怀中:“姐姐,你不要再闹了,好不好?浣儿为难死了!”

  陆小渔不言不答,替浣儿拿下头上凤冠,将浣儿身子推转,又解她霞披,除其外裳,浣儿禁不住痒,咯咯娇笑,羞瞄了我一眼,扭身躲闪。

  “痴丫头,怕什么羞,你身上哪处不属于相公?迟早要尽他贪看,这时躲个什么?”

  我暗下好笑,她哪知道,我与浣儿早暗渡陈仓,春风数度了,何止贪看身子这么简单?

  她下手也真狠,不一会儿,竟将浣儿上身扒了个精光!

  “啊!”

  浣儿猝不及防,急掩胸前小乳,露着瘦小的肩身,像个受惊的小兔,吃惊地望着陆小渔。

  “去,拿被儿盖着身子!”

  她喘着气,神情似厉似怒,喉音低沉,有种不可抗拒的威严。浣儿不知其意,畏怯地撩帐上榻,瑟瑟地躲入被中。

  我一错眼,不知她们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一时还以为浣儿惹恼了她,却见她胸前起伏,晕生双颊,眼波水亮水亮,又不像在发怒。

  见我疑惑询望,陆小渔乌亮的眼珠回盯我一眼,也不说话,自落凤冠于旁,我上前欲助她解霞披,她玉手轻按在我手背,抬首哑声道:“筠哥儿,今夜你先别碰我,好么?”

  我笑她迂腐:“何苦呢,进了洞房,旁人会信你是完壁洁身么?”

  她道:“旁人说啥,我都不管,我要以处子之身坐轿嫁你,这是我向来的心愿,别人都可骗,只有自己骗不了,你能成全么?”

  我为她的坚持感动,柔声道:“我依你。”

  陆小渔将手松开,由我帮她解去了覆肩的霞披及宽沉累赘的吉服。她身着月白中衣,衬着她水灵灵的垂睫大眼,如云乌发,格外透着精神与娇媚。

  她柔顺地贴入我怀中,眼却向后边榻上望去,低声羞道:“筠哥儿,我想……想看你与她如何行房……”

  我听了欲火大动,以手轻抬她下颌:“你真想看?”

  她点了点头,仰抬的眼波像陷入绝望的孤境,不可名状的情欲在无声燃烧,却毫不掩饰,大胆地迎着我的直视,这真是个奇女子,一时竟让我有自惭形秽之感,非得情真无伪,豪放不拘,方能与她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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