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醉太平_十_匣心记(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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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醉太平_十

  十

  早起是大年初一,段二姐率蝶仙、对霞、凤琴登门拜年,暮云也一身富户主母的装扮携了节礼前来。青田就在近香堂的小客厅留众人吃午饭,又传了伶人和乐工在湖心的映音亭唱奏昆曲。美酒美食伴着玉箫玉音,使人心醉神驰。

  午时后酒散,青田执手把几人送到二门外,这头便与照花缓缓地散步而回。经过西路的花园,园内梅花正盛,青田便在花歧深处的一座秋千架上坐了,细品花时。

  照花立在她身畔,无言地望了一望梅林,举起手往嘴边一呵,“娘娘……”

  青田神色出尘,“有话就说。”

  照花迟疑了一下,“娘娘,我瞧这如园上下都对娘娘尊敬得紧,就是原先侍候王爷的那几个大丫鬟也是服服帖帖的,只有那个萃意,对娘娘总是很不恭敬的样子。我是娘娘自己带来的人,娘娘也一再不许我自称‘奴婢’,可那萃意就算被王爷收用过,也不过还是个婢子的身份,却自以为高人一头,从不像幼烟她们那样谦言敬语。甚至还有好几次,我看见王爷才一转脸,她就敢对着娘娘翻白眼。昨儿个年夜饭,她当着一桌子人唧唧咕咕说了好些话,我没太听得真,可准不是好话。”

  “你也看出来了。”?林边影影绰绰地走近了一只孔雀,青田遥遥地眺着它,伸手拢一拢身上的翠云裘,裘衣是一般的铺张娇艳,生满了华丽的复眼,“进园之前我就告诫过自己,我出身低贱,不免对别人的一言一行都格外敏感些,最要忌那多疑的毛病。可这几个月看来,竟不是我多疑。”

  “猜也猜得出,她不过是瞧不起娘娘的出身罢了。哼,娘娘才艺超群,样貌秉性也照样胜过她一百倍,她那样儿怕连自个的名字都写不出呢,倒有底气瞧不起别人?”

  青田把下颌稍稍地一扬,从口内吐出了一团白雾,“再看看吧。”

  冷风带着梅香拂过了玉栏朱楯上的日光,如一只素手拂灭了明烛,倏忽已是安寝时分。

  宜两轩内,红蕖手捧一只大盆,凌波微步而来。那盆是拿银铆钉连缀而成的几张大银片所制,中为木胎,斗极深,盆内盛着热水,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味来。红蕖将盆放在青田的脚下,青田坐在只绣墩上,只穿着贴身袄裤,搭着件宁绸长背心,手捧着一册花鸟画的手本入神看着。照花在背后拿着把阔齿牙梳替她梳发,一壁往盆中望过来,“我一直当这是香花蒸出来的水,可今儿竟越看越不像,也闻不出这是什么香,好生奇怪。”

  红蕖在盆边的一只小矮杌上坐低,卷高了两袖,“这是木瓜汤,三九天拿来洗脚可以活血暖膝、温和四体,等回头到了三伏天就要改用杭菊花煮沸的水凉温了洗脚,清眩明目、两腋生风,保证不中暑气。”

  将手中的画册揭过一页,青田抬起头笑睐了照花一眼,“偏就你们能唠叨,暮云在的时候就问一遍,你又来问一遍。”

  “不怪照花不晓得,这原是皇家秘方,里头还有好几味药材和香料竟连我也说不出的。”红蕖笑着将青田的裤腿挽起,托起她两足放入盆中。一旁的琉璃三彩龙凤香炉飞香曼逸,丝丝缕缕的静谧徐徐回旋、徐徐飘降。

  片刻后,红蕖将两手深抵在水中,朝后唤一声“添水”,连喊了两遍却不见人来,她便又向着侧首的一扇五折屏风道:“萃意,我劝你也动一动,娘娘的洗脚水温了,你去把外头薰着的吊子拿进来添些热汤。”

  这乌梨木屏风是白纱底子,上头写着赵孟頮的《千字文》{L-End},妾御绩纺、侍巾帷房、纨扇圆洁、银烛炜煌几行字后,是一道窈窕丽影。萃意盘卧在一座熏笼上,微微地欠身,“你只叫其他人去,这不是我的活儿。”

  红蕖把右手手腕上的三只银镯向上推了推,一脸的不耐烦之色,“其他人若在,谁又敢差遣你呢?这会子都不知哪里钻沙去了,请你来搭把手,且窝在那熏笼上装什么大小姐?”

  隔着白纱墨字,究竟也瞧不清萃意的表情,只听得“啪啦”两声,是她趿着鞋下地,扶屏而出。她头上的一对结鬟慵逸欲散,松松地吊着支鎏银曼草花,脸却绷得紧紧的,不则声地往外间去了。一晃眼就提进个铜吊子,径直走来,一股子全向脚盆里浇去。

  青田还在埋首赏画,红蕖也低着头在那儿撩水擦抹,照花正往梳齿上抹头油,谁也不妨这一下。青田和红蕖齐声轻叫出来,一个抽出双足,一个拔出两手。

  红蕖圆睁了眼目歪过头,频频地甩着手,“你怎么做事儿的?也不吱一声!娘娘可烫着了?”

  照花也扔开了梳子,跪下来看青田的脚,“哎呀,都红了!”

  萃意却只懒洋洋地把吊子放去了地下,一条北河洗石的手串咕噜噜地褪在她手背上。“我原说这不是我的事儿,我又不是故意的。”

  青田的脸色已然改变,她望了望脚边还冒着热气的吊子,对照花使了个眼色。照花即刻会意,她原就看不惯萃意的为人,从江湖男女中混出来的,几曾怕一个虚张声势的丫头?伸手就把吊子一推。

  一壶沸水全扑了出来,溅在萃意扣绣鹦鹉摘桃的绫鞋上。萃意大叫一声,向后跌出了数步。

  “哟,对不住,我也不是故意的。”照花的音色柔细,调子却冷诮。

  珍珠帘轻动,幼烟与紫薇先后进来,一望流了满地的滚汤,全愣了。

  “这是怎么了?”幼烟有些失色。

  “你问萃意去!”红蕖搓着两手,一丝好声气也没有。

  幼烟便向萃意看去,见她斜靠着墙角的一张长椅正弯身揉脚,心里头便明白了几分,赶紧趋上前朝青田堆起了笑容,“娘娘您瞧,真是奴婢说的,奴婢一时顾不到,这些个粗心毛躁的就要有

  事故。可是不小心烫着您了?奴婢这就去取药油来与您擦一擦。”

  “不必。”青田此时只行若无事,把手中的画册放开在一边,“只不过略烫了一下,不要紧。今儿也泡够了,换清水吧。”

  “哎。”幼烟觑着她应下,冲身后的紫薇招招手。紫薇手中捧着一只一式一样的银盆,“哦”一声,疾步送上。

  红蕖往腿面上抖开一条干毛巾,先捧起青田的双腿放来上头,等着紫薇移开了药汤盆、把清水盆换上,才重新将青田的赤足放入盆中。

  幼烟又向青田赔了一声笑,“娘娘您别见怪,奴婢这就叫人进来把这一滩水收拾一下。萃意你还戳在这儿做什么,还不下去?”

  照花在那头瞪了萃意一眼,萃意也以眼还眼地回瞪她一下,微有些一瘸一拐地撑身出去了。

  回到偏房中自个除去了湿漉漉的鞋袜,白皙的脚面上已滚起了一溜肉红的水泡。萃意恨一声,陡一下抬起双目,钢丸一样的乌珠撞着眼眶,几不曾发出“叮当”的响来。

  长夜破晓,玉轩晴照。

  从哪里传来“叮当叮当”之声,连连十下。锦帷床幕中,青田含笑指住斜对角的小炕,炕头的锦阁上摆着只西洋自鸣小钟。

  “你们瞧瞧,就在她耳朵边还震她不醒呢。”

  炕上是抱被好眠的照花,至此才朦朦胧胧地把两眼揉开来。

  这边大床下依旧并跪着幼烟几人,她出声笑一笑,“照花年纪小,贪睡也平常,又是娘娘的人,原就娇贵些。哦对了娘娘,萃意昨儿夜里受了风寒,现在自己的房内养息呢,特让奴婢向娘娘告两日的假。”

  青田一扫,果不见萃意,捧漱杯的是一个平常在外殿伺候的小鬟。她从晓镜手捧的漆盘中取了面巾在颊上一摁,口内也只“嗯”一声,再无多言。

  倒是暖炕上的照花嚷嚷起来:“呀,又起晚了,也没人叫我一声?娘娘我来,我伺候你穿衣。”说着就披衣蹬袜,又拿脚去找踏凳上的蝴蝶落花鞋。刚把脚伸入鞋里头,却又“嘶”一声,像烫着了一般缩回。

  “怎么了?”青田也抬腿下床,一面向她望过来。

  照花先不作答,只皱了眉拎起鞋拿在手里转两转,又往炕沿上连磕几下,随后就娇声蕴怒地叫起来:“娘娘你瞧!”

  红日晴光的照耀下,花砖上有一丝一丝的白痕,冷粼粼的,是一把绣花针。

  照花一张小巧的六角脸胀得滚圆,踩着清水袜就下了地,“这是怎么回事儿?我鞋里怎么会有针?”

  众婢仍跪在床下,见此变故一下全变了色。“娘娘恕罪!”其中月魄大瞪着两眼,眼中满是泪光与惊慌,“娘娘,禀娘娘,屋里头的针头线脑都归奴婢管,可过年这几日并没人做针黹的。这几根针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照花的鞋里,奴婢实在不知。”

  晓镜也慌慌忙忙地张口辩起来:“娘娘,昨儿是奴婢在外头坐更,可能有一时睡过去了,怕就趁着这会子有谁溜进了屋子,把针偷放在照花的鞋里。”

  “还有谁?”照花往梅鹊地毯上跺一跺脚,“一定是——”

  “照花,”一床温软的红香被中,在御由其间拱出,把头枕去到青田的大腿上。青田抚它一抚,脸色沉静地字字道来,“你鞋里有针,不过抖一抖就出来了,有人心里有针,那才真难受呢。幼烟、晓镜,你们全起来吧,不关你们的事。”她把在御抱起在臂弯里,漫不经心地贴面一挨,“对了,萃意不是得了风寒吗?时气本就不好,别沾染了旁人。叫她带着铺盖搬去厨娘的下房住,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搬回来。”

  整个白天青田只在帖室里习画,除了两顿饭竟没有歇的时候。一众侍婢也全跟着忙活,洗笔、磨墨、烤碟、淘腾颜色,染得满手石青、藤黄、南赭、广花……待得夜深似墨,又服侍着青田睡去,诸人方才伸腰舒臂地各自歇下。唯独幼烟,却一个人往粗使婆娘们在外院的下房找去。

  刚跨入院门,问也不用问,就知道萃意住在哪一间。只听得一张草帘后头鸡飞狗跳的,有个女子在里头亢声高骂:“谁是天天要你们什么了?还是叫你们把菜品的水牌端上来由我翻拣了?只因暂住在你们这猪窝子里,才就近让你们做顿饭,是瞧得起你们,怎么,你们倒嫌累着了不成?东西不济也就罢了,倒备了这两车的话来恶心我!”

  幼烟心急火燎地掀了帘子进去,但看一间低矮的砖房内,几个厨婆、小婢缩手藏头地贴在屋角,满地的碎碟碎碗,饭食倒了一地,正当中正是立眉倒目的萃意。

  一个年长的婆子两手相合,不住地摇晃着哀恳:“好姑奶奶,要不您自个去厨房搜搜,是真格没有了。”

  萃意报以嗤鼻冷笑,“哼,什么好行子?前两日‘那一位’大冬天里一声想吃春不老炒嫩笋,你们不也巴巴地爬去地窖里把藏了一季的鲜货全刨出来,狗颠狗颠地炒好了送去?如今我要什么就这没有那没有,鱼翅燕窝没有,我就不信连个酪酥拌鸽子雏也没有?拿这些个遭瘟的鸡鸭来搪塞,打量着我是叫花子呢!”

  才那老婆子身后立着个年轻媳妇,白白一张尖脸,嘴角边一颗小黑痣,一看也不是省油的灯。“萃意姑娘,咱们向来是上房一熄灯灶台就熄火,就为了您在这儿现通开火给您做出来,您还挑肥拣瘦的。照这样,我们倒连头层主子都别伺候,只伺候您这二层主子罢了。”

  “就是,”另一头一个胖墩墩的婆娘把眼溜在地下,不知是不屑一顾还是心有余悸,“这些个肥鸡大鸭还不是好的?平常人家也就过年过节的时候饭桌上才有的一见。您天天饭来伸手的,哪里知道外头的艰难?碰上荒年,草根树皮都没得吃。不是我这老婆子说,这样糟蹋东西

  ,天上的雷公老爷可是有眼睛的。”

  不说还好,这一说,萃意更加暴跳如雷,就手又抓起只黑沙茶壶直照这婆娘摔过来,“你们这些个老狗精、多嘴的小鸭黄儿,要想着姑娘一时受了那婊子辖制落魄到这里,便由着你们糟践,那可就打错了主意!”

  “萃意!”幼烟再也听不下去,跨过地下的碎瓷残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来萃意的身边,一把扯住了她的手,将另一手向厨娘们一挥,“你们退了吧,都不要多嘴。”

  幼烟素日绵和可亲,大家也算敬她,便一起答一声“是”,又七七八八地向萃意瞥一瞥,相将退出。

  幼烟用力拉了两下,才拉得动萃意来到土炕边坐下。炕头有一支消蚀过半的短烛,烛晕里,萃意发鬏半散,双腮仍余着激愤的血色,仿佛是颜料里的一道亮烈到扎眼的榴花红。幼烟发自肺腑地叹一声,举手掠了掠萃意的发角,“你到底是怎么了?萃意,从前你性子虽暴躁些,可也不至于此,一语不合、一事不顺就满口村话地摔东西乱骂。自打来了这如园,你就一天比一天乖戾,非把人人都得罪个干净才罢?”

  寒夜似一张稀薄的纸,被这短烛“哧哧”地烧着。烧到了尽头时——

  “幼烟,”萃意开口低唤,声音如纸灰,黑暗而轻飘,“我知道,在王府里的时候就没几个人喜欢我,我这脾气也不讨人喜欢。也就只有你,从来都待我亲厚无间,每每肯拿好话来教我,我嘴上不说,可我都记在心里的。”

  幼烟一笑,笑容似一色和静的天水碧,“我有什么不知道你的?咱们俩家是对门,自小一起长大,后来又一起进的王府,这十几年的交情,虽不是姐妹,却比姐妹还要好。小时候,我被胡同里的孩子欺负,都是你帮我出头。在王府里,我虽说名义上管着王爷屋里的事儿,可我这个人脸面太软,终究拿不住人,月魄她们几个哪个不是能说会道的?还不全靠着你帮我弹压?咱们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所以如今你变得这个样子,没有人比我还心急难过。这几个月我好话歹话都说了,只盼你自己能早日想开,也就不枉我这个做姐姐的待你的一份心了。”

  萃意勾着头,有一卷一卷的哈气自她的口鼻喷出,似朵朵乍开乍谢的白昙花,“我自己心里也明白,可我改不了,打出娘胎就这样,最恨别人看低我,因此凡事要强。”

  幼烟攥过了萃意的手,目光发空地落在她手指上的一枚素圈细银箍上,“我懂你的心。不是我马后炮,你既这样争强好胜,那阵王爷刚收用你的时候,你就该给自己讨个名分。咱们这样的出身,侧妃、世妃之位虽不敢想,可倘若恩宠长久,将来由姬人册为王嫔,也是为期可待的。”

  “这话我一直没和你学过,其实第一次之后王爷就提起,说要不在王府里赏我几间屋,和那些姬人们一处,以后也就算半个主子了,是我自己没答应。”

  “这可为了什么?”

  萃意笑了声,笑声是疲倦而丧气的,“你忘了那些个无宠的姬人小主是怎么给咱们塞这个送那个,求着咱们在王爷面前提提她们的名字、说说她们的好话?咱们那位爷,家里的、外头的,成群的女人虎视眈眈,他顾也顾不来,一个眼不见就丢在一边,不撞到跟前他一辈子也想不起。俗话说‘见面三分情’,与其做个姬人,守着那不值钱的名头发霉,我宁愿留在王爷的身边做个丫鬟,好赖还能日日见着他。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见天在他眼前,从头到脚地服侍他,是我痴心妄想,总想着他能顾及一点儿情分,可谁知他竟这样地不在乎我、不把我当人,让我来伺候他从窑子窝儿里拣来的女人!”

  泪水漫出来,萃意拿双手捧住了脸。幼烟的眼眶也红了,她把她揽在肩头,抱慰着、拍打着,“你提起这个,我倒更要说你。咱们背地里也就算了,才你当着那么多人一口一个‘婊子’,回头万一传到那人耳朵里,又是一场是非。我看她貌似亲善,实则精干无比,不是个易与之辈,你做什么非要招惹她?就说你今儿干的这件蠢事,你也事先不与我知会一声,要是我知道,一定不许你的。你把针放在她那丫头的鞋里,不过扎一下,不痛不痒也就完了,你自己却要被罚到这里来受苦。你看看这地方用的都是黑炭,你用惯了银炭,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味?这炕上又冷又硬,只怕睡上两夜真要闹起伤风来了。人在矮檐下,还是低头为上。你才也说了,王爷在女人身上从没什么长性儿,可偏就待这一个情有独钟。你说是缘分也罢,是那女人手腕高明也好,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一意去硬碰硬,那可不是以卵击石?还是忍了吧。”

  萃意又是空瞪着眼一笑,眼神飘忽,“我也想忍,可幼烟你想想,要是有个人,你根本就瞧不上眼的人,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你做梦都不敢想的一切,你还得天天对着这个人,跪她、拜她、巴结她,你会是什么滋味儿?每回轮着我坐更,我独个缩在门外冻得硬邦邦的地铺上,听着那女人在里头又香又暖的床里和王爷恩爱缠绵、销魂欢愉,我们间那道薄薄的门像是隔开了三界六道{L-End},她是人,我是畜生;她是天神,我是饿鬼。我看见她怎么能心平气和,又怎么能不怒火满腔?”

  “萃意,”幼烟意竭词穷,终是摇了摇头,“你呀,真是应了那句话,‘小姐身子丫鬟命’。”

  萃意的唇角抽缩了一下,“丫鬟,也比千人骑、万人跨的窑姐儿强。”

  幼烟又一次一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松开了萃意的手,站起身。她拍了拍身上的素缎棉裙,有冬的阴冷刺刺地从裙角钻进来。

  “我明儿去回段娘娘,说你养了两日,风寒已好了,请她许你搬回来。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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