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醉太平_十二_匣心记(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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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醉太平_十二

  十二

  之后背过人,幼烟又苦口婆心地劝了萃意一回。萃意虽桀骜难驯,也念着姐妹的一片真情收敛了几天。到化雪的这一日,却是合该有事。

  原来萃意始终不愿对青田胁肩低眉,却又奈何不得,只趁着人瞧不见逮着青田的爱猫在御打两下、踢几脚,也算是泄愤。在御挨过两回打,一见着萃意便掉头就跑,但若主人在侧,便龇起牙长叫。每日青田起床时,萃意在床下奉漱杯,在御往往就要从被中去扑她,或拿前爪一把扫翻杯子。在御素来极通人性,青田也起了疑心,着实讯问了萃意两句。萃意自是不认账,但也惹了一肚子闷气,不愿在近香堂中多待,这便踏着一地半泥半水的积雪到园子里闲逛。

  逛到中路花园的一带翠嶂碧池,冬末苦寒里冻得冰手冰脚,遂往塘边的一座石舫内避风。这舫体以巨石雕成,四面入水,梁柱为石构,门窗、挂落以及二层阁楼为木制,用白漆漆成了大理石的纹样,砖雕砌顶,船首有石板桥与岸上相接。萃意哈着手跃入舫内,才走几步,竟听得二楼隐隐有人声,模糊里好似说着什么“倌人”“妓女”。萃意有几分雀跃,不知是哪个同道中人躲在这里发牢骚?

  她蹑着脚攀上楼,便更听得真切,是两个人在那里一问一答,都是年轻小女孩的声音,其中一个很诧异的样子道:“小班倌人?那不就是妓女?这位段娘娘的身份竟这样低贱?”

  另一个用很不以为然的口气道:“哼,王府里倒有的是身份高贵的嫔妃们,不个个争着讨王爷的欢心?人家身份低贱,可王爷照旧费尽心思讨她的欢心。你不知道吧,娘娘的那个贴身丫鬟照花也是妓女出身,就娘娘一句话,王爷便花了五万银子给她赎身——五万!甭说买个丫头,就买个公主都够了。”

  “我的天,亘古以来可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儿。”

  “还有天外飞的事儿呢!这位娘娘从窑子院儿里带出来的毛病,睡不到太阳晒屁股就起不来床。王爷可是军人习气,天不亮就要习练弓马的。说是每日里起身,王爷全不许值夜的人进去伺候,自己摸着黑做贼似的溜出屋子,就为怕扰着人家睡懒觉。这才真真是‘贤小姐拥绣衾春睡方酣,玉钗横宝髻偏乌云乱绾。小姐,你好懒哪!’”那人引着《西厢》里红娘的唱词吊了一把嗓子,咯咯直笑。

  后一人跟着笑两声,又若有所思道:“所以你说,这出身到底当不当得数呢?一样是土和着水,被拿在手里玩弄的就是泥巴,有个人样儿供在龛里就成了菩萨。”

  “敢情你这小蹄子是说王爷捡了块烂泥巴,给自己捏了个菩萨供着?”

  “哎,我几时这么说了?我把你个烂嘴的!”

  欢声即起,欢声即终——屋舱外,萃意迈了进来。

  才听那一句戏词,萃意就已猜到这二人是谁,定是园中的伶僮。这些伶僮全是年少的小女娃儿,难免爱玩爱闹些,看在萃意眼里却是戏子们天生的张扬放荡,很是不喜欢,偏又见她们言语中竟对那姓段的贱女人颇有钦羡之意,岂不叫人大动肝火?

  两个小戏子见猛地走出个人来,再细细一看之下,吓得直接就四肢着地,魂不附体,“萃意姑娘,萃意姑娘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不敢了!”

  萃意拿手扶了扶发髻中的一支银花钗,细长的鼻尖一耸,“都给我起来。”

  午后的阳光淡如白纱,又隔了厚厚的两层棉窗纸落入,更显朦胧模糊。宜两轩妆房的躺椅上铺着灰鼠椅搭,幼烟侍立在椅前,青田在椅上裙带半褪地横卧着,手里捏了本宋人所撰的《清波杂志》翻弄,正感倦乏,忽见萃意一边一个拧了两个小戏进来,将她们往地下重重一掼,“把你们刚才说的话再统统学一遍!”

  青田和幼烟均是愕而无言,只听着萃意连斥带骂,那两个女娃连诉带哭,一炷香的时间才将整件事情说了个明白。青田不动声色去到妆台边坐下,信手打描金彩绘的妆匣子中取一管螺子黛,“‘玩起来是泥巴,供起来是菩萨。’这话倒也有趣,是你们俩谁说的?”

  “问你们话呢!”萃意厉喝一声。

  两个女娃抽抽噎噎地相顾一番,其中一个把手在膝面上来回抹着,怯怯地举目向上望一望,又赶紧耷拉下两眼,“回、回娘娘的话,是、是我。”但听得音色柔丽,吐字又慢,仿佛念道白似的。

  正巧照花从另一头进来,侧目一望,蓦地拍了个巴掌,“哎,是你!娘娘,她就是那日唱《牡丹亭》杜丽娘的,我还说她眼睛生得出色呢。这是怎么了?”

  青田也不答她,只望着那小旦面露浅笑,“果然生得出色,一双眼水灵灵的,却是腼腆庄重,是个闺门旦的好样子,唱得也是敲晶碎玉、香兰泣露,小小年纪有这份功底,算是了不起了。”

  “哧——”

  原本颇有慧眼识珠的喜色,青田这一下冷了脸,斜乜向一旁,“萃意,你笑什么?”

  萃意把腕上的一串珊瑚手钏撸上撸下地把玩着,游目他顾,“我那日不过推了照花一把,娘娘就对我疾言厉色,今天这两个小贱坯胆敢出言污辱王爷,娘娘却同她们有说有笑。这,我就不明白了。”

  “萃意!”幼烟在一旁出声低叱。

  青田微微地又笑了,“你的意思是批评我处事有欠公允?”

  萃意也干笑两声,“的确难以叫人心悦诚服。”

  幼烟已急得汗流浃背,猛撼了萃意一把,“瞎说什么,还不快跟娘娘赔礼?”

  “没关系,让她说。”青田回脸对住了菱花大镜,用黛子于眉尾极轻地扫两下。她有天然的长眉逶迤,这一画更添翠色,也便透出了更醒目的寒意。“那么依萃意你的意思,该当如何开发这二人?”

  “各打五十大板。”

  “罪名是——?”

  “犯上不敬。”

  “好,传我的话,把这两个小戏子拉出去各打五十大板。”

  两个女孩连连叩首告饶,萃意大感意外间又得意地冷眼取乐,却不妨青田淡然追加道:“萃意一般处置。”由不得她惊跳着喊起来:“凭什么?”

  青田扔开了手中一斛千金的眉黛,情态散漫地从镜中瞟着萃意的倒影,“我在问话,你却出言打断当面顶撞,越俎代庖教我如何管教下人,这都不算‘犯上不敬’,什么才算‘犯上不敬’?你自己定下来的处罚,我若不依了你,岂不又叫你说我‘处事不公’?”

  又有谁“哧哧”几声,却是跪在地下的两个小旦边抹着眼泪边偷笑。萃意狠剜了她们一眼,复恨恨地斜瞪着青田,“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有意袒护她们。”

  臂上的一对老翠镯玲玲相扣,青田抬高了右手,一下下拿指甲细剔着眉头,“这话奇怪,我跟她们非亲非故,做什么要袒护她们?”

  “那谁晓得?也许是——”萃意交抱住臂肘,一字一顿,“物、惜、其、类。”

  “萃意!”幼烟几乎是高嚷出来,完了就紧摁住自己的嘴巴。

  青田也顿了一顿,接着徐缓地拧转了上半身,黑眼仁中闪现出一对极亮的白点,“这个‘类’是什么‘类’?我没听懂。幼烟你听懂了,那就给我解释解释。”

  幼烟急得直搓衣带,口内不知支吾些什么。倒是照花冷冷地细笑了一声:“娘娘,这您怎么反而不懂呢?她们是戏子,咱们是娼妓,自古娼优不分家嘛。”

  “哦——”青田大为满意地点点头,“原来是这个意思。萃意,你是这个意思吗?”

  萃意也自忖太冲动了些,只是既已撕破脸,不得不仍硬邦邦地架着肩,似只冷冽的白瓷瓶,磕碎做千片以换得掷地有声,“我并不敢有什么意思,只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青田瞧着萃意的骄傲模样,不觉真怒攻心,这女人当然可以眼里不容沙子,因为她不用活在残酷到会把每一片花瓣都撕碎的风沙中,不用每天一睁眼就等待着被侮辱和被损害。这两种青田早已受得够够的感觉,很不幸,萃意又让她感受到了。

  双蝶恋花的软缎鞋从地毯上无声地踩过,青田走去到萃意面前,声音冷得像一把冰碴子,“可这沙子已经进了你的眼,容不得,你就把这对勾人的大眼珠子——”她的手拂过她的脸,手指上的金镶琉璃护甲冰渍渍地就停在了萃意的眼皮上,“自己抠出来扔了吧。”

  萃意连骇带气,直瞪瞪的好半刻,蓦然脚一跺旋身跑了出去。幼烟也跟着跺了下脚,“娘娘,我、我去骂她。萃意!萃意!”

  青田眼梢都不动,只坐下来接过照花的奉茶,向仍跪在地下的两名小戏正色道:“你们两个背后妄议主子,本该一人一顿乱棍打死,姑且看你们年幼懵懂,又是初犯,先记下这个过,着一人罚俸半年。若有再犯,必不宽贷。”

  小戏们深伏于地面,只知感激涕零地叩首。

  青田刮了两下盖碗,呷上一口茶,“跪起来说话。”随蔓延口颊的茶香,人也缓和了口气,问那一脸鼻涕眼泪的小旦道:“你今年多大了?”

  小旦先向同伴惶惑地望了望,“我,我十岁,啊不,十、十一了。”

  “叫什么?”

  “奴婢叫秀官。”

  “本名呢?”

  “永莺。”

  “以后不唱戏了,跟在我身边,你可乐意?”

  小旦把一双眼瞪得足足占掉了半张脸,灼灼地朝青田扑闪了好一阵,稚音明脆,“娘娘不哄我?”

  青田笑笑道:“你名字里这个‘永’字犯了先王妃的讳,得改个名。她叫照花,你就叫,嗯——,‘莺枝’吧,好不好?”

  小旦不意竟有这一番奇遇——被这戴着一手金护甲、整只手都是金手指的女菩萨点石成金!如误闯进戏文里,小小的脸庞散发出油彩的光华,端端正正纳头四拜,“莺枝谢主子赐名。”

  青田收了这样一个乖觉的小婢,亦感高兴,神色方才泛出暖意,马上又因遏然撞入的幼烟而转寒。她把手朝其面前一竖,唇齿间有如潮涌出的厌恶和森冷,“幼烟,你不用跪,也不用求。我早知道萃意看不起我,我也不用她看得起我,我只是不愿意眼皮子底下有个让自己不舒服的人,相信你能理解。你转告她,等王爷回来,叫她想个辙儿自己去说,回王府也好,随她去哪儿也好,我是不要她了。”说到这儿又一顿,叹口气,“总之王爷绝不会从我嘴里听到萃意一丝半点儿的不是,也就是了。”

  幼烟哽咽了起来,“娘娘您真是心怀宽广,我——”

  一字未吐实,却乍闻得一声凄厉刺骨的猫叫,每个人都被震得面色发白。青田的心头直迸出一股不祥之感,大喊了一声“在御”,飞身就奔出。

  外头的起居室空无一人,只有生光壁砌、曜日琐窗,地下镇着一只紫铜鎏金兽鼎。在御就在鼎下连撕带滚、狂抓乱蹦,一声接一声地惨叫,猫脸被一大片鲜血浸染,蓝色的右眼仍清澈如昔,绿色的左眼却已成了个血窟窿。不远的地方,扔着一只缠绕着白毫和血丝的烧火钳子。

  青田只觉得猛遭一记重捶,两眼直插就向后倒去,照花和幼烟连忙搀稳。

  “大夫!”两人一起冲跟出来的莺枝连连乱嚷,“大夫,快去叫大夫!”

  大夫赶来得及时,替猫儿清理上药,小命算是捡回一条,受伤的眼球却保不住。青田抱着在御直哭得肠子也要揉碎,照花陪了一场泪,怒从心头起,夺门便出。

  她径直找来萃意在西厢的下房,见其人竟安安稳稳地坐在墩子上绣花,兜不住出口叫骂:“萃意,你也忒歹毒了些

  !”

  萃意从绣绷上抬起头,把针在头发里擦一擦,“平白无故的怎么骂起人来?”语调是极清白的,却有极不清白的邪恶的快乐在眸子里闪烁。

  照花苦无证据,只一味狠斥:“那猫儿碍着你什么,你就下得去这样的手?”

  “什么猫?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亏娘娘对你步步容让,你、你真是蛇蝎心肠,早知道第一天就该——”

  “照花——”

  二人都被这声音唬了一跳,并不由于它有多响亮,而由于其无法描述的嘶哑。但见青田一手架在幼烟的手臂上摸进门,把照花朝边上一拨,“你让开。”数步走去到萃意身前,直勾勾望下来。

  初见青田钗亸鬓松、目赤面肿的样子,萃意是无比地痛快,比将火烫的铁钳头直捅入那畜生的眼眶里还痛快!不是要挖她的眼珠吗?看看谁挖谁的眼珠!谁知青田只一声不吭地死瞪着,两只低垂的眸子中半是阴森半是火焰,把萃意瞪得个浑身发毛,忙转开了视线,仓皇四顾。

  狭小的房中,各人捏着一把汗,正不知如何收场间,已看青田猝然扬高了手臂狠命地朝下一抡,又一抡,再一抡。

  过一瞬,萃意才杀猪也似的嚷开了,手乱着往颊上去摸被对方的甲套所刮出的寸长的伤口,一头撞起来,照着青田的脸就掴回去,“你打我?你打我?你打得起我吗你,啊?从小到大没人碰过我一指头,正经主子尚且没这么糟践过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仗着爷两天的新兴儿就抖起来了!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凭什么叫你这下贱货白打了去?你什么东西哪你!你个贱货,你打我?!……”

  照花见青田吃亏,早猱上了娇躯,没头没脑地冲萃意扇打。萃意手一够就抓住了照花的头发,将她往地下摁,“你来得正好,你主子哄着我们那棉花耳朵的爷白花花的银子把你买进来,竟把这如园作了个淫窟,合着全成了你们窑姐儿的天下,只管成群结队地迷惑王爷!今儿我就拼了这条性命挨个和你们做一回,才知道姑奶奶我的厉害!”

  趁萃意和照花纠缠,青田腾出手来,不知从哪儿摸到个花瓶照着萃意就砸过去。只听“嘶啷啷”一阵,萃意大叫一声,脑壳上鲜血淋漓地仰叉倒地。青田立即张开了两手,夹七夹八地把她连抡带抓。

  萃意乱动着手脚,却被照花给合身揿住,饶是落了下风,尤然骂不绝口。幼烟已然惊急得哭出来,一厢大叫着唤人,一厢又哭喊着“娘娘”,欲把青田给扳开。萃意借机挣脱,抓起了镜匣就丢过来。不消片刻,瓷器漆盘、条屏挂灯,皆伴着哭骂声横飞一地。

  众家人得了信,全一窝蜂地冲进来劝解。大管家孙秀达也脚不沾地地赶来,见仆妇们早已把青田和萃意拉开,两人都是一头一脸的伤,直把他吓得个屁滚尿流,倒头就跪,“小的来迟,请娘娘责罚!”

  “孙秀达,”青田被几位婢子架坐在床上,颤动着一手指出去,“把她拖下去,给我、给我——”

  她指尖的尽头是满脸染血的萃意,也被两个老婆子摁在墙角,却是负隅顽抗,又泼又狠地大笑了两声,“呸!你还真拿你自个当王妃娘娘了?我告诉你,我是王爷的人,在府里连继妃也无权处置我,凭你这婊子就想拿我怎么着,发你娘的春秋大梦!”

  青田被羞辱得双颊赤红,两眼黑洞洞地向孙秀达瞪过来,“孙管家——”

  孙秀达的脸孔全抽起在一块,“嘭、嘭”地磕了两个头,“娘娘,还请娘娘恕罪,这件事小的确实拿不了主意。王爷头先说是过了十五就回来,今儿已经十二了,烦娘娘再等两天,王爷回来自会裁夺。”

  “听见了吧段青田?”萃意两臂一甩,甩开了扣住她的老婆子,猖狂地笑起来,“你明白你在王爷眼里是个什么东西了吧!从年二十四到今儿,王爷可回来过一次吗?你敢上门去找王爷吗?你知道哪儿找他去吗?呸,臭婊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还以为这如园是槐花胡同?我还就告诉你,你那畜生就是姑娘我干的!我今儿戳瞎了它一只眼,明儿就戳瞎另一只,还要拔光它一身的毛、剥了它的皮,你又能拿姑娘我怎么着?我可是王爷身边最贴心的人,你问问孙秀达,你动得了吗?”

  青田只觉一口滞气堵上了嗓子眼儿,头重脚轻,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在那儿气吁吁地喘。照花一个劲地给她揉着胸,哭得眼鼻红肿,“娘娘、娘娘!”

  倒是孙秀达大喝了一声:“萃意姑娘你说够了没有?来人!”他向前爬了半步,贴着青田的脚仰起了头来,“娘娘您别动气,您要气出个好歹,王爷问起来,小的可没法活了。这样儿娘娘,今儿已经晚了,事情的经过小的也不清楚,干脆明儿一早小的就往王府跑一趟,请王爷亲自回如园来替娘娘做主,绝不叫娘娘多受一刻的委屈。”他趴在地下回过头,向后招招手,一个太监疾步上前,孙秀达对他发话道:“赶紧的,把萃意姑娘带下去,先着几个婆子看押住,回头等王爷发落。”说完,又是千娘娘万娘娘地和青田告起罪来。

  青田再没有说什么,只抬了一下手,被左右搀扶着吃力地一步步走出去,背影似一只折翼的白鸟。

  在御叫了一整夜,不停地要去抓掉眼上的纱布,青田就整夜地抱着它,手上、颈上被挠满了花道子,眼泪不知几时滚滚地落下,又不知几时涩涩地干涸。晨鸡乱唱,唱白了东天。她看着日出,看着人来来回回,看着满桌的食物被端上来,又被原封不动地端走,看着日正中,看在御哀叫着惊醒、翻滚抽搐,看大夫替它换药,看它艰难地吞下一点点牛奶、眼角带着泪睡去,又再一次看它在怀中醒来。而窗外,日已西落。

  就当青田以为他永不会再出现时——“王爷回来了!”照花奔进来,向外头指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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